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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之孽,因毁佛、不敬佛而来,便要拜佛敬佛,以消孽业,”

“只要小僧用对至诚之念,重塑我佛金身,总有一日,佛祖会饶恕小僧的!”

小和尚面上忽然出现狂热之色:“塑我佛金身,就要用最好的材料,小僧塑过泥佛,塑过木佛,塑过铜佛,还有银佛、金佛……”

说着,神色又突然变得沮丧、惊慌、痛苦:“可是佛祖却一直没有宽恕小僧,小僧便想,一定是因为小僧还不够诚,一定是塑佛所用之物还不免洁净!”

“金银之物,终究是俗物,最虔诚、最洁净之物,该是信众至诚之念,至诚者,莫过于将自己的身魂都奉献给我佛!”

众人看着小和尚忽然之间的神色变幻,状如癫狂,心中都有些害怕。

而江舟此时也大概理解了这个小和尚的所作所为。

他是因死后所受的苦,心中畏极惧极,以至于生了极端的执念。

他以为自己受的苦刑,都是因为自己毁了佛像,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塑造了这么多佛像。

小庙里那几乎如同无穷无尽的佛像,都是这样诞生的。

先是用泥胎、用木胎,渐渐地不再满足,或者说,他以为佛祖不满意,后面慢慢变成了铁佛、铜佛,甚至金佛银佛。

依然还是不能满足, 后来他恐怕是在执念之下,生出了用人……或者说“人肉”来塑佛的念头。。

不过, 庆幸的是, 他生前是和尚,哪怕是个假和尚。

他认为自己的孽也是因毁佛而来, 所以他不敢再对佛不敬,自然也不敢再造杀孽。

“阿弥陀佛……”

化身法海低喧佛号,缓声道:“孽僧,你的孽, 非自佛来,是你心中的愚痴顽执罢了。”

“愚痴……顽执……?”

小和尚早陷入癫狂之中, 不识外界, 但法海一声佛号, 却如在他心中震响, 霎时间震开他心中滚滚迷雾幽暗, 如金光普照, 令其癫狂渐去,清明复回。

眼中期盼地看向法海, 喃喃道:“不是佛祖怪罪?”

法海摇摇头:“仰天而唾,唾不至天, 还从己堕, ”

“逆风扬尘, 尘不至彼,还坌己身。”

“所谓贤不可毁, 祸必灭己。我佛慈悲,济生度人, 你是唾是骂,于佛又如何?”

小和尚半张着嘴, 微微张合,朝天看去,眼中空空如痴。

“仰天而唾, 唾不至天……”

“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我佛慈悲……”

“是了,是了……我佛慈悲,宽济尘寰,天大地大都能容得,怎容不得弟子一时痴迷?”

“一尊泥胎木塑,能活人命, 佛祖又怎会不舍?”

小和尚喃喃念叨着,脸上神色愈渐祥和, 但忽然间,又叫了起来:“不!不对!”

“若是如此,佛祖又怎会遣下神灵, 拘我三百年,令我受尽苦刑,要我永世不得出脱?!”

“若非上天怜我, 大峨山地龙翻身,降下梵塔禅宇,我如今还在受刑……”

“佛祖定然还在怪我,我要为佛祖再塑金身……再塑金身……”

小和尚猛地抬起头,神色竟变得无比狰狞。

“啊!”

有人惊呼起来。

却是看到其背上的烂肉竟然在蠕动,其身上的恶臭越发浓郁刺鼻,却偏偏间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两者掺杂,竟无比怪异,更加令人作呕。

展子虔惊疑道:“大师,他这是……?”

法海叹道:“嗔痴之毒,世间几人能堪破?”

“他痴执多年,几入魔道,非小僧区区数言可解。”

说罢回头道:“师弟,劳烦你出手了。”

江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手掌一翻,九天元阳尺出现在手中。

朝孽僧抛了过来,元阳尺顿时悬于其顶。

氤氲紫气垂落,丝丝缕缕。

孽僧竟顷刻间又复清明。

紫气未绝,丝丝缕缕,自其肌肤钻入,又钻出,竟带出一丝丝浓稠如浆似的黑雾。

元阳尺上飘出九朵金花,金花一烧,黑雾顿时消散,半点不留。

众人惊奇地发现,竟连他背后的烂肉,也在渐渐地恢复,生出肉芽。

连面庞似乎都得清秀了许多。

不过是几息之间,小和尚便如梦初醒般,茫然地低头打量自己。

又抬头看到悬于顶上的玉尺,忽然省悟,顿时朝江舟与法海伏跪下来,一头磕到了地:“多谢居士与大法师开悟点化,拔我于沉沦,度我出苦海!”

江舟伸手一招,九天元阳尺落回手中。

展子虔等人目光都禁不住被其吸引。

这宝贝的玄妙,哪怕是他们都能感受得到。

别说他们,江舟自己也满意得紧。

这把尺子确实是太宝贝了。

九朵金花,可攻可守不说,尺中那道紫气,更是万妙无方,看似不如金花起眼,但恐怕其玄妙远在金花之上。

“孽僧,你刚才说,佛祖遣来神灵拘你,究竟是何意?”

小和尚眼中恐惧一闪即逝,连连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否则对佛祖不敬。”

面上又现出歉然忐忑之色:“请居士莫怪,小僧……”

“好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

江舟摆手道:“那你为何要在此设伏陷人,总可以说了吧?”

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面带怒色的众人,摇头道:“好叫居士知晓,小僧在此设伏,其实并非是为了这些小施主,而是为了拖住大法师。”

化身法海笑道:“哦?拖住贫僧?为何?”

小和尚面惭低头:“大法师方才在庙中,应也见到了那金殿佛刹了?”

法海想起庙中所那座无比高阔的金殿,黄金铸就的圆壁,无数形态各异的金佛。

不由笑道:“祥云梵香,经声磬响,倒是好一派佛境禅宇。”

“那便是小僧在大峨山地龙翻身时,于地底所得的梵塔禅宇,小僧也是后来方知,此物本为大梵寺前辈高僧之物,却被小僧无意间所得,”

小和尚说道:“也正因此宝,小僧被那大梵宝月神僧追杀,小僧其时不过是一介罪魂,他是大梵神僧,小僧又哪里能抵抗?”

“倒是仗着梵塔的玄妙与其周旋,亡命天涯,却在数十年前之前,被他设计困住,他要小僧为其做三件事,便不再为难小僧,”

“小僧无法,只得答应,多年来,小僧已为他做过两件事,前不久,他忽然找来,让小僧出手,对付大法师……”

说到这里,小和尚忐忑地低下头。

江舟眉头皱起:“又是这贼秃?”

这宝月和尚给他的印象,比金顶老怪都怪。

金顶老怪虽可恨,但至少光明正大。

这个死胖子整天笑眯眯的,肚子里却不装人事,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