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无秽也是世人共尊的大德高僧,谈起禅、讲起佛来,足以舌灿莲花。
但此时明明知道对方是诡辩,话中藏着极为恶毒的指控,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只得讷讷不知所言。
事实上,他虽认定江舟是在诡辩,但不知如何,心中竟隐隐有些动摇。
原来这些以往习以为常,天经地义之事,被旁人一条条一桩桩的缕清、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难不成……
不,不!
不可能的。
五台山是佛门三大源流之一,黄教祖庭,传承极广,其中确实难免有不肖之辈。
但他毗婆沙宫却是一直禀承我佛慈悲之心,对五台山下的乡民也都是多有照顾,每年种种赈济救助从未少过。
绝对不会是如对方所说。
“哈哈哈!说得好!”
“秃驴就知道满口慈悲,嘴里念着阿弥陀佛,讲着清规戒律,吃的却是人血人肉。”
“慈悲为怀,渡济众生?我呸!”
忽闻一声轻狂的笑声,一道剑光经天而来,落在水寨止空。
剑光散去,现出现个锦衣大汉,扛着一张素锦大椅,上面大喇喇坐着的,正是林疏疏。
“大梵无量……”
又是一声佛号,金光闪烁,一人自虚空踏出。
却是许久未见的大梵神秀和尚。
风采依旧,俊逸绝俗。
低眉垂目道:“林施主此言未免过激,我佛门虽有不肖,但慈悲向善,度厄济生之心却绝不会假,只是嗔痴贪毒,如影随形,非成正觉,难以摒弃,正因我等非佛,不得正觉,方才以戒律自守,以慈悲为怀,于滚滚红尘之中修行。”
他抬起眸子,朝江舟看来,眸中颇有惊异、欣喜之意:“江居士,别来无恙。”
惊的是才不过一年未见,江舟却如脱胎换骨一般,竟几欲踏入圣境。
喜的自然是故友相见。
江舟也有些欢喜道:“别来无恙,神秀大师,许久不见,看来是道行大进,可喜可贺。”
神秀和尚气息晦涩,难以辨闻,却给人一种浩如山海之感。
显然其道行竟是比江舟都要高。
初见神秀和尚时,其道行本就比他高得没边,看起来似乎也合情合理,并不奇怪。
但江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境遇是不可复制的。
入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恐怕这神舟和尚消失了一段时间,也是有了不得了的际遇。
林疏疏却不屑道:“哼,不过是借了外力罢了,有甚值得称道。”
江舟看他别扭的模样,显然是酸了。
不由笑道:“你怎会来此?”
“听说你惹了大祸,看你这凄惨模样,看来传闻不虚,我若不来,你不是要死在这里?”
林疏疏上下打量他一眼,撇了撇嘴,又道:“素霓生让本公子给你传话,他代师赴会,身在弥轮洞天,不便出来。”
转而又不屑道:“不过照本公子看,他就是没胆子,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弄死你?”
江舟笑道:“有执尘剑主在,江某还怕什么?”
林疏疏往后一仰,傲然道:“还算你有几分见识。”
“你拖延时间也拖得够久了吧?”
这时须女忽然道。
江舟转过头:“我若不拖延时间,阁下又如何能调理伤势?”
众人闻言一惊,都朝她看去。
须女神色未变,也不以为意。
周身却已经星光闪烁。
“大梵无量。”
神秀一步踏出,横身在前。
周身绽放金光,有明黄琉璃火逐渐升腾。
“须女前辈,江居士与虞国之战,乃公事私怨,我等仙门虽在人间行走,却只为在红尘之中磨砺道心,度厄济困,实不该插手俗事之中。”
须女目光微转:“神秀,你想阻我?”
神秀和尚低眉和声道:“小僧六根未净,七情难去,江居士乃小僧故友,实难坐视,望前辈海涵。”
“神秀!”
一声喝斥,那少阳宗的对褂胆胸男子骈指怒道:“五教二十八宗共商,你大梵寺可是主持之一,你要背师叛宗不成?”
神秀只是低头不言。
“嘿!”
林疏疏冷笑一声,四个锦衣大汉踏空而出。
“少阳宗阳乘庆?听说你很狂啊,本公子倒想见识见识,这天下间有谁敢在本公子面前称一个狂字。”
“你!”
阳乘庆一时气结。
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其他人也是一样,又惊又奇。
这个江舟,什么时候竟与这些名教天骄结下了如此交情?
一个曲轻罗还不够,如今连大梵神秀和这位执尘剑主也赶来相助。
还有方才提及的纯阳宫素霓生,似乎也交情匪浅。
这些人物,可都不仅仅是自身惊才绝艳那么简单,还是其宗门脸面招牌一样的人物,某种程度上,完全能代表其身后宗门。
此人有何德何能?
众人思绪之间,又有数人同时走出。
那铁冠文士道:“几位都是名教天骄,若执迷不悟,自甘堕落,便休怪我等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了。”
林疏疏冷笑道:“要打便打,你林叔叔我会怕不成?”
不过下一刻,他又回过头来,环指几个人,朝江舟道:“江小子,这九个不过是臭鱼烂虾,本公子都帮你料理了,”
“那七个可都是上三品的存在,本公子可兜不住,你自己想办法吧。”
“大梵无量。”
神秀和尚睁眼道:“江居士,小僧竭尽全力,可勉力阻挡须女前辈与铁冠前辈,至于其他几位前辈……”
他扫过曲轻罗,和水寨中的襄王,目现迟疑。
曲轻罗与林疏疏一样,都不过四品。
凭借至宝,可勉强对付一位三品。
尚有四圣,怕是只能指望襄王大军,或是其手下不知是否存在的高手了。
只是别人倒还好说,剩下的那个无秽老僧,可不是一般圣境。
那是一只脚踏进了一品至圣之境的。
铁冠文士、阳乘庆等人面现冷笑。
只当几人不自量力。
曲轻罗素纱轻舞,面色冷淡,赤足便要踏出。
显然是想直接开打了。
江舟却伸手将其拦住,笑道:“几位盛情,江某铭感,只不过……”
他扫过无秽等人,冷笑道:“若是一品至圣,江某还惧他三分,但就凭他们?”
话未说尽,其中轻蔑之意溢然于表,令得众人大怒。
“唳——!”
“哈哈哈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忽听一声清唳,一声长笑,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众人头顶。
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垂天之翼,覆压千丈,翱翔长天。
一白衣人从巨翼之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如谪仙降世。
“谪仙李白!”
又忽觉一股凶厉血腥的气息,蔓延开来,蚀骨侵魂,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库。
一长相平平无奇、面目冷淡的青衣人,怀抱弯刀,自水寨中一步步踏水而出。
“魔刀丁鹏!”
众人虽面现惊异,却不过是一现即逝。
阳乘庆便大笑道:“哈哈!”
“你便是仗着这些人,就敢大言不惭?”
“我劝你还是将那位无双武圣请出来吧。”
李仙人与魔刀的名头不小,但倒底不过中三品之人。
平日他若独自遇上,还稍有忌惮。
今日却是诸多仙门前辈齐至,区区几个小辈,又翻得起什么浪来?
“何必多此一举?一人足矣。”
却是又听闻一个声音响起。
“世尊地藏,金刚般若,南无三满多。”
其声如金铁,未见其人,心魂已如遭敲击。
金光遍洒,照得两江口江水金波荡荡。
一人凭空显现,端坐虚空。
眉目如画,面如斧凿,僧衣如雪,庄严慈和,不怒自威。
“法海!”
一见此人,纵然是无秽老僧与须女,也不由神色微变。
此僧在天命之劫中,以一人之力平息劫炁,分水伏波,种种异象,早就传遍仙门。
“他竟也要入圣?!”
众人见他周身异象,便知他入圣在即。
仙门之中,虽早有共识,此人入圣,不过是早晚之事。
但亲眼所见,还是心中震骇。
此僧非同一般,好几位教尊都曾亲口认定,他若入圣,必是一步登天,绝非一般圣境。
只是……
他怎会来此?
难不成和这江舟又是故友?!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