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影空间的一千年,折合到灵界,也不过是一百多年。
林自在觉得那段岁月曲折而漫长,回到灵界后却是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就悠哉渡过了三百多年。
偌大灵界的各处美景,基本都留下了她的身影踪迹,在这些名胜,总能让她联想或对应到幻影空间某个时空的景色,生出一丝丝的熟悉感来。
林自在的脑海中,有一个计划已经逐渐成型,她一直在为之努力。
如今青杏空间的中央,是一颗旋转着的直径一万五千多公里的巨大星球,被她取名蓝星,蓝星上,海洋和陆地基本各占一半,只是空间内气流紊乱,总有电闪雷鸣和狂风。
星球引力范围之外,还有许多她这些年旅行时,胡乱收入了一些岩石、土壤或者矿石,又设置了阵法使之旋转,逐渐形成小行星。
虽然一切都处于雏形阶段,但林自在丝毫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
她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也定能将青杏空间打造成一个不亚于幻影空间的小世界。她感激自己有这样一个计划和爱好,能够在漫长而缓慢的岁月中,丰盈着她的精神世界。
林自在很感激父母这三百年对她的包容,她一直没有缔结道侣,想旅行的时候说走就走,玩够了就回来种地,还把父亲书阁中关于阵法和炼器的玉简都搬回来研究,林庄毫不藏私,女儿问什么,他都举一反三地解答,有时候,父女俩就一个小问题会探讨上好几天,有时候各执己见,林庄面红耳赤,林自在翻脸无情,还得赤曦出来当和事佬。
林庄隔三差五就来青柚山,揪着一个小细节,又与女儿争上一番,乐此不疲。
林自在岂能不知林庄的心思,她很配合地适时抛出大小问题,与之讨论,有时,还会亲自下厨,精心做些吃食给父母。
从前青杏空间存放的食品,在飞升那一刻,被她放弃了大半,储物戒要放更多更重要的物资。
现如今的青杏空间,一片混沌,根本不适合长期存放物品。
所以她但凡想吃些什么,总要亲自动手。
林自在年龄过了三十岁,母亲赤曦就开始张罗着给她找个合适的道侣,因为灵界女修,年龄超过百岁,就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了。
如果女修过了百岁再找道侣,那道侣就极有可能因为子嗣而纳妾,后面漫长岁月里,就会因此产生无尽的烦恼。
林自在倒没拒绝,真有合适的,她就找个道侣,可惜赤曦找的,她一个也没相中,若要让她自己去找,她又懒得寻找。
赤曦不忍强迫女儿,只能继续帮她寻找。
直到过了百岁,赤曦终于无奈放弃,再不提替女儿寻道侣了。
敖杰在三十岁那年,脑子终于彻底清醒了,但关于幻影空间的经历,还是毫无记忆,他听说赤曦在给林自在相看,急得不行,但林庄明白告诉他,两家已经不可能联姻,并警告他不许再靠近青天宗范围。
但敖杰不死心,他觉得如果自在能和他一心的话,两家终归还是会答应的。
这天,他又来到青天宗山门口,却遇到林沐又来借灵石,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揪住林沐,大骂,“林自然就是个疯子,她谋害族妹,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做父亲的?”
林庄闻讯赶到山门时,林沐已经将敖杰打伤后,遁走了。
林庄问敖杰怎么回事,他却支支吾吾,林庄看了敖杰一眼,丢下一瓶丹药说,“滚!”
之后的日子,敖杰依旧常来青天宗山门口徘徊,林沐却再未来借过灵石,从前借的那些,林庄不好意思去讨要,林沐也就不好意思归还了。
林自在得知这些后,根本就懒得管那几个灵石的事情。
不过,不久就听说林沐放弃了林自然的肉身,对外的说法是因肉身已经逐渐腐败,只能无奈放弃。
敖杰某一日忽然想通了,阿爹因他的失言,要借刀杀人,没杀成就打散了自在的魂魄,这事放在谁家,都是不能允许女儿嫁过去的。
所以,他是永远没机会与心爱的自在成为道侣了。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却要纠结了十几年,才想明白。
敖杰离家出走了,在外游荡了十几年,最后被阿娘的传信符召了回来,原来,敖狂自那日在画舫“胡言乱语”后,脑子就时常不清晰,隔一段时间就加重一些,胆子也变得极小,一有风吹草动,就躲入密室不出来。
这样,宗门事务便都落在了敖母身上。敖杰回来后,便逐步接手了宗门事务,敖狂只是挂个宗主名头而已。
敖狂两千五百一十八岁那年,他必须要去霹雳宫渡劫,灵界人五百年要渡一个小天劫,一万年一个大天劫,天宫明令,元婴以上天劫,必须到指定区域的霹雳宫渡劫,天宫会提供必要的保护措施,并做详细的渡劫记载。如在其它地点渡劫,无论因公因私,都要受到惩罚或者缴纳一笔可观罚金,如果造成建筑或者矿藏的损失,更是要十倍赔偿。
敖狂不敢出门,还是敖杰将他送到了霹雳宫。
敖狂进入霹雳宫两天后,敖杰接到宗门传信符,需要他回去处理紧急事务,他便火速飞回宗门,又派了一队宗门弟子去霹雳宫门口迎接敖狂。
谁知,那些弟子去了却一直没等到宗主,上前一问,才知宗主两日前已渡劫完毕离去。
弟子们急了,那岂不正是少主赶回宗门的那个空档离开的吗?
玄天宗上天入地一通寻找,几个月也毫无头绪。
其实,敖杰是被林自在调虎离山的,敖狂脑子越来越迷糊,也是她坚持不懈地用神念戳的,因为她发现敖狂慌乱中数次打算冒险破开时空逃走,他要真逃了,这仇还怎么报?
她不想惊动执法队,不想引起关于赤曦的流言,她就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报仇,她煞下心来,耐心等了二百多年。
那日,敖狂渡劫完毕,有些疲惫,一出霹雳宫没见到儿子,就有些慌乱,脑子又是一疼,他连忙急匆匆朝玄天宗飞去。——他要回家!
离了霹雳宫百里,林自在就将敖狂收入青杏空间。
敖狂刚进空间就被一道金色闪电击中,惨叫一声,打了个转儿,就朝着中心的蓝星飘去,林自在不想这人污染了自己的星球,迅速将敖狂丢到青苹山的森林里,敖狂晕头转向地站定,脑子里正疑惑刚才看到的景象,就听身后有人大喝,“敖狂!”
敖狂慌乱中一回头,就见林自在手中高举一个紫金葫芦,下一瞬,他就被吸入葫芦,毫无反抗之力。
林自在满意地塞好紫金葫芦口,飞回青柚山继续研究阵法去了。
***
灵界几十万修士的状态有点像当年的八旗子弟,他们基本都不会刻苦修炼,尤其上三族修士,安安稳稳在天宫分配的领地过神仙日子多好,辛苦修炼下来,遭受的天劫却更猛烈了,这是何苦呢,又不是傻,又不是寿命到了尽头。
灵界之下有三十三重天,每一重都壁垒分明,最下面的一重便是凡界,有着最广大的生灵万物。
偶然,会有化神修士飞升到灵界,只是数量极少。
话说,灵界这三百年,有一千多个修士因渡劫魂灭,有一千多修士因触犯天规被天宫执法队灭魂,还有一千多两千岁以下修士因斗法魂灭,但偌大灵界的新生儿,却只有两千多个,要加上各界飞升的修士,才勉强能维持人口持平。
另外,因元始天尊的闭关,灵界活生生少了一项巨大的乐趣,那就是修士们暂时都无法进入幻影空间游历了。
这让那些多年热衷于此的修士们,急得抓耳挠腮。
去年,有个四千多岁的结丹修士,闲极无聊写出三个话本子来,叫什么《震惊,废柴修士他在幻影空间大杀四方》、《天灾降临,美貌女修囤积千亿上品灵石物资》、《我在幻影空间不得不说的风流往事》,一下吸引了大批修士读者,那粗陋的一次性阅读玉简,竟都卖了个好价钱,据说,不少炼虚期天人、合体期天君也都派人去买了呢。
一日,林自在去清澜江集市买牛族老头做的豆腐,她吃好了这家的豆腐,这次打算多买几块回去,给父母做麻婆豆腐吃。
才进集市就遇到刚接任玄天宗宗主不久的敖杰,他正坐在路边看狐族老太太卖樱桃煎。这些年,敖杰虽然想通了一切,但每次到集市,还是要来狐族老太太这里坐一坐,此刻的他,手里握着一枚玉简,“自在,这话本里说幻影空间非常玄妙,让人流连忘返。阿娘说我的魂魄曾经在里面住过一年,只是我一丝一毫记忆也无,你呢,你有记忆吗,我们当初是一起进去的,在里边,应该也是在一起吧?”
“我也没记忆。”林自在摇头,“毕竟我们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完整灵魂进出,我们当时都已魂飞魄散,能在里面聚拢滋养灵魂已属不易,没有记忆也属正常。”
敖杰对林自在的回答很是遗憾。
林自在又说了一句,“要按话本子里的,修士在幻影空间跟在灵界一样,除了躯壳不同,也都是过正常真实的日子,可以修炼,可以杀人,也可以娶妻生子,阿杰,说不定你在幻影空间里,也娶妻生子,过得很好呢。”
“不会不会!那,那你也是吗?”敖杰有些抓狂。
林自在呵地一笑,“快回去吧,你阿娘来找你了。”
话音刚落,敖杰的跟班儿侍从飞落集市,焦急地说:“少主少主,夫人到处找你呢!”
敖杰无奈跟着侍从回了玄天宗。这些年,虽然没有证据,但阿娘总怀疑是林庄林宗主谋杀了阿爹,所以,她一直不许他再见自在。
林自在买完豆腐,又坐在狐族老太太的摊位边,买了一碗樱桃煎。
狐族老太太是看着他们二人长大的,对他们如今的状况,十分惋惜,她看林自在没心没肺地吃得眼睛都眯眯的,就说,“那个龙族小少主经常来集市,每次都买一碗带走呢。”
“哦。”林自在笑。
老太太又说,“唉,两人的缘分,都是有份额的,用完了,就没了。有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有的能续上,有的续不上。反正情缘一事上,任你是天帝天尊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嗯。”林自在觉得,这些话,老太太一定和敖杰已说过一遍了。她吃下最后一口樱桃煎,把碗归还给狐族老太太。
老太太见她要走,抓紧了说,“修士一辈子那么漫长,哪能事事如意,你还年轻,谁晓得将来会遇到谁呢 !”
林自在哈哈一笑,人已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