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顾也是初识,是过去也是现在。】
(一)
伏黑惠愣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场景。
他试想过狱门疆里的样子。也许是沙漠,干渴,暴晒,和无边无尽的沙子,也有可能只有陌生的黑暗。
因为人不是只会在以上两种情况里才会迷路的吗?
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眼前,会是一个名为【神舆影院】的电影院。
除了进去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走进大门,大厅空荡荡但是周围的电影海报让他走不动路。
《教父》,《沉睡魔咒》,《浴血黑帮》,《肖申克的救赎》,《沉默的羔羊》。
很常见的热门电影,但是主演全都是原理和一帮没有脸的人。
“看电影吗?”
一个很童稚的属于孩子的声音响起。在伏黑惠耳朵里,有点像一个人工撰写的音频。
“看电影吗?”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来自检票亭。
亭子很黑,但依稀能看到里面的人是一个看不清脸但是有这一头红发的小孩子。
他说,“我要找原理。”
女孩没说话,只是递给了他一个牌子,用动作示意他扣在衣领。
伏黑惠垂眸看了一眼,是一张写了【观影人】几个字的卡片。
女孩从亭子里走出来,即使到了光下她的脸还是黑雾。
“要去哪?”
他不自主的已经跟上她。
【神舆影院】只有三个影厅,女孩带他走进的是一扇门上画着蜘蛛网的影厅。
他忍不住开口, “原理在里面吗?”
女孩还是一言不发。
影厅很黑,好像挤满了人,但又好像没有人。
伏黑惠跟着走到了第一排,第一排很空,他被安排在了中间。
他想起身离开,但是双手双脚,像是黏在椅子上一样动弹不得。而他侧头,居然看到了满脸写着无聊的甚尔。
一段记忆忽然苏醒——他是和很多人一起进来的。
为什么他现在才想起来呢?
“甚尔,你也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童声打断了。
“影院内不允许说话,避免影响其他看客。
影院内不允许私自录影,避免向外流传影片内容。
影院内不允许眼泪,泪流者将受到驱逐的惩罚。”
小女孩站在荧幕前说完,转身从侧门离开,她前脚离开后脚影院立刻陷入了黑暗。
身边的甚尔开始激烈的想要抬起手臂,但除了表情有变化之外,伏黑惠能清晰看到,他纹丝不动的被定在座椅上。
刚准备出声阻止,电影荧幕亮了,一个声音,让他们都浑身一僵。
“甚尔,你有女儿了。”
(二)
镜头摇摇晃晃,像一个的眼光。观影者在用一个人的眼睛,去看她所看,听她所听。
这是伏黑惠第一次那么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母亲。
很陌生,她的眼睛鼻子,她说话的语气,他像是没听过,但有感觉,他听过千百遍。
这部电影,又或者,这段记忆,让他初识了他的母亲,原因。
他看到了自己出生了,在一个小小的摇篮里,但他看不清自己满月的样子。
因为现在是原理的眼睛。
他看到原因好爱他,没想象过的,好爱他。
她把他抱起来,放进自己的臂弯,然后温柔的低头和他额头相碰,她说,“取什么的名字好呢?”
那个甚尔说,“随便啦,起个女生的名字吧。我记不住男人的名字。”
她笑的快出眼泪了。
“我想想,叫什么好呢。”她亲吻着他的脸颊,充满希冀的说,“叫惠好不好。恩惠的惠。因为他是上天给我的恩惠。”
那个甚尔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伏黑惠就知道他不上心自己。
但是,当那个甚尔侧头看着他的时候,伏黑惠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现在的他,是原理。
有一个让他陡然难过的问题冒了出来。
如果他是上天给予原因的恩惠,那原理是什么呢?
镜头转移了,她离开了那个房间。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电影里悲伤或者不幸的情节要发生时,会播放一段不安的白噪音。
没有音乐,没有对白,只有白噪音。
“他”走进一个房间里,屋外好像在下雨,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安静。
“他”走到婴儿床前,低头看着那个熟睡中的孩子。
“他”想自己一定是好奇的,因为这是一个加入到家庭的新的生命,这是一个外来者,就算是从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小小的手慢慢的伸向了孩子,“他”轻轻的碰了一下孩子的脸。
很软,很奇特,所以“他”准备碰一下孩子的小手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力把“他”推倒,伏黑惠感觉自己的头好像嗑到了桌角。
“他”不敢置信的抬眼,是妈妈。
是像凶猛的野兽的妈妈。
她保护着床上的小孩,然后在电闪雷鸣照亮她眼眸的瞬间,她用像面对敌人的可怖的声音,对“他”说,
“滚开原理,离我的惠越远越好。”
时空一下混乱,等伏黑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的站在地下车库里,而他身边,是早已擦干眼泪的甚尔。
他觉得混乱至极,也觉得怪异至极。
他一下是那个被宠爱的孩子,一下又是那个被当做外来者对抗的孩子。
可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弟,怎么可以如此被区别对待呢。
她只是想碰一下他的手而已。那是他们的初见,所以姐姐和弟弟有点拘谨没关系,有点用力也没关系。
就算那个时候的他哭了,也很正常,因为他是小孩,见到陌生人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然而问题是,他没有哭,她也没有用力。
怎么就变成了伤害了呢?
“甚尔,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他侧头问那个情绪低落的人。
在他没出生前,在她也没出生前,他是最早和妈妈见面的人。
她有什么创伤,她有什么恐惧,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做父亲的,做丈夫,难道不知道吗?
答案是摇头。
甚尔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原因为什么要那个样子,像一头应激的野兽。他也不知道,那个晚上原来发生了这种事情。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是个自私的只想要享受妻子亲情的人。
那个时候刚结婚的他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过,“就算没有小孩,只要有原因也可以。”
而电影里,原理记忆里,缺席的他,在那一天里之所以会错过这一幕,是因为,他跑去赌博了。
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在伯青哥店和老虎机,玩的乐不可支;而他的女儿却在房间里,被妻子推倒,磕的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