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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五点,夏油杰被电话惊醒。

习以为常的紧急任务,而且这次是要远离东京,到很远的山村。

随意的打包行李,沉睡没有让他好受,反而让他脊背酸痛,意识不清。

背着包走出宿舍楼,他遇到硝子。

硝子冷淡的看着他,从兜里拿出一把音叉,对着他的耳钉用力敲了一下。

音波的震感迅速扩散,让他一瞬便彻底清醒。

“听得到我说话吗?”硝子又在他另一枚耳钉狠狠一敲。

“好啦……我耳朵又没坏。”

他揉着耳朵说。

“很难说哦。”硝子叼着烟翻了个白眼。

“怎么?是要我帮你买——”

“你知不知道,灰原和七海都退学了。”

他一愣,觉得清晨的冷雾好生猛,让他冻的指尖发凉,血液倒流。

“我——”

“灰原昨天去找你,他说你不舒服,所以没心情理他,就拜托我带几句话给你。”

家入硝子把嘴里的烟取下来,在地板上踩灭,然后装进了口袋。

“灰原说——”

【学长,你上次问我在这份职业里有没有疑惑和困难时,我撒谎了。

其实有的,我一直有搞不懂的事想要问你。

看得到的人,看不到的人,能解决的人,还有无法解决的人,为什么不能一致?

普通人与我们的距离;我们与恶的距离,普通人与恶的距离;哪一个才该最先重视,哪一个才该优先被解决?

夏油学长,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

(二)

辅助监督把车开到路边就没再往前了。

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看起来比夏油杰大不了几岁。

“夏油君,我就不进去了。”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并不动听。

夏油杰没问为什么,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心里声讨自己了。

他感觉自己看世界的眼光越来越坚决,而质疑则变成了一种对抗。

从车上下来,他双手插着兜,目视前方,走的很果断,只有在辅助监督高喊一声注意安全时,他才会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

【任务概要:村落内发生神隐,离奇死亡事件。拔除引发事件的咒灵。】

山形县,此地是枷场村。

站在村子的门口等人,他仰着头定定的盯着门上的木牌。

没多久,一位村民信步而来,圆头方脸,面无表情的时候,眼睛也瞪的很圆。

村民开口第一句,先是问他,“是委员会的人吗?”

他否认,说是【窗】安排而来的。

村民脸上迅速挂上了失望。他朝夏油杰点点头,目的明确的带着他往村里某栋屋子里走。

很寻常的一间屋子,璧上布满爬藤,野草高的直到腿肚。

“可吓人哩,怪物生出来小怪物,就算被关了也不安分,到处散播伤人的东西。”

方言太重,夏油杰除了怪物和伤人,愣是多一个字都没听懂。

孤身走进木屋里,屋里盘踞着一只二级咒灵。

他习惯去细思它们的样子,这是他自仙台回来之后养成的习惯。

连体的怪物,两个头,两个身子,却只有两只手。

它们挡在一道门前,嘶吼着夏油杰无法听懂言语。

用咒灵吞噬咒灵,是夏油杰最常做的,因为不脏手,也不多劳。

巨齿蠕虫般的咒灵崛地而起,一口吞噬掉了这足以放进畸形秀里的咒灵。

任务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他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可那道门,像是一个黑洞,不断用吸力,引导着他推开。

已经霉烂的门,像叠纸一样脆弱。他只是伸手碰了一下,便吱呀开了一条大缝。

这栋房子断电已久,内设昏暗,只能靠白日艳阳的照射,可惜今日阴云连绵,光线好似深蓝色,让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多一层骇人的滤镜。

这是小孩子的房间。他看到柜子上的娃娃时,不禁想到。

两张床,两套书桌,灰积的像初雪铺地般厚。

在东歪西倒的椅子和柜子里,夏油杰看到了两条被撕成碎布的裙子。

在生理上,他感受到一种恐吓。

手臂上的汗毛竖起来,后背流的汗顺着脊背滑下,格外有存在感。

怪物,伤人。

村民的话从脑子里某个角落跳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

意外,人为。

他没有那么怀疑主义,可,真的不蹊跷吗?

他离开那栋木屋,开始有意无意的和村民旁敲侧击。

“什么伤人?”

“怪物哩?你没看到吗?”

“没有,是不是不在这间屋子里。”他撒谎道。

“不可能!我去问村长,你等等哩!”

村子不大,夏油杰看着他拐了弯进了一间房,不到两分钟就带出了一位梳着背头佝偻的老人。

“村长!他说没有哩,问我们是不是搞错哩。”

“难道怪物也跟着被关了?”

梳着背头的老人吐字稍微清晰了一点,字句的关键词让夏油杰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冷冷的说,“带我去怪物被关的地方。”

“不行。”老人摆摆手。

“我不去,怎么帮你们解决问题?”

“你是不是委员会的?”

“什么委员会?”

到底是什么委员会,难不成是【窗】?他心想。

“除邪委员会。你不知道?”

他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会知道这听起来就很三流的委员会。

不过好事是,他心里的不安莫名被这个委员会压下去了一点。

说不定是民间组织,普通人号召大伙关押咒灵呢?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去看清楚,被关的是什么。

交涉的过程很艰辛,因为那个老人实在严防死守,说什么都不带他去。

最后,夏油杰决定退一步,等一等。

因为老人说,“今天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要来给津贴,顺便检查。你可以等他们到了一起进去。”

夏油杰被村民带到了一个休息室,似乎对他不放心,那个圆头方脸的男人被安排在他边上守着他。

“你是从哪里来的?”男人从褐色的裤子里掏盒烟,递了一根给他。

“东京。”他接过,借了个火。

青雾缭绕。男人说,“听过,但没见过。可能以后小孩长大了,他们会替我们去看看吧。”

“你自己也可以去啊?新干线那么发达。”

男人摆摆手,看了墙上的钟,一脚踩灭烟头,走了出去。

走前,他对夏油杰说,

“委员会的人应该到了,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