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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四)

五条悟弯腰从箱子里随意抽出一封浅蓝色的信封,夹在指尖。

信封的质感很光滑,隐隐还透着一股纸墨交融杂糅的味道。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解开无下限,用指尖触碰了一遍颜色不一,厚度也不一的信。

思绪,悠悠飘远。

(五)

多久没摸过信了?

至少五年。

十二岁,他记得很清楚,十二岁的冬天,有人偷偷在他的房门口塞了一封信。

当然不是情书,他才多大,也不是穿越时空写过去自己的那种信。

信上什么有营养的内容都没有,只有一句。

【安康否】

没有寄信人,所以不知来处。被仆人发现后,信也没有被收走,因为某几位年老掌权的知情人,对这短短的一句话,嗤之以鼻。

所有人都把六眼神子蒙在鼓里,他们哄骗他,他是神赐予五条家的小孩,他是神,感孕,而生的神子。

于是,【安康否】,那句不知所以然的话,慢慢淡出了五条悟的意念之中。

等过了几年,到了上学的年纪,遇到了同期家入硝子,他才隐隐的有一点记起那封信。

第一次集体任务结束后的空闲,三个还没有成为朋友的同期,决定在动物园关门前极限半小时游。

他和硝子逛到猴区,杰因为厌恶猴子的味道和阴晴不定丑陋的模样,遁逃开脱说是去买饮料。

偌大的园区里便就只剩他和硝子。

家入硝子。

五条悟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是个奇怪且无趣的女生。

永远对事事不关心,一副万年都睡不醒的样子,抽烟的时候特别潇洒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但是弯腰捡烟头拿去丢时,又很接地气,甚至有点滑稽的狼狈。

五条悟不讨厌她,可以说很乐意和她相处。

但是头一次和他人共游,再怎么无畏的小孩,也总会有一点拘谨。

他们站在黑猩猩面前,隔着一层钢化玻璃,看黑猩猩吃香蕉。

最先开口的是五条悟,他拿手机拍了几张后,指着其中一张对硝子说,“看,猩猩挖鼻孔。”

少女抽了抽嘴角,敷衍的“哦”了一声。

男孩不气馁,又抓拍了几张,说“你看,有一只小猩猩从石头里生出来了。”

家入硝子挑起眉头,默不作声的,离他远了一点。

她说,“石头没有生育能力。”

他反驳,“怎么会?不是还有感孕这种事吗?我就是感孕而生的哦。”

五条悟说完这句话,家入硝子突然就乐了。

女孩笑的直不起腰,连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

“感孕?你在逗我笑吗?只要你是生物,在生理上,你就逃不开有血肉的父母。”少女真的以为他在开玩笑,所以乐不可支的问,“喂,五条,你不会真的相信你是神感孕而生的产物吧?”

五条悟没有笑,那么爱笑,爱玩的男孩,竟没有笑。

他认认真真的点点头,理所应当的说,“是哦,我一直这么相信的。”

家入硝子的笑,顿时凝固了。

善良让这个女孩,内疚;聪明,让她一瞬间就明白了某些被她,不小心拆穿的事。

顿了几秒,她狼狈的弯腰把地上的烟捡起来丢进垃圾桶,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根新的,点上,抽了几口后。

少女正对着黑猩猩展示馆,说,“对不起啊。我没有别的意思。”

“道什么歉?你很奇怪耶。”他说。

少女出神的凝视着某个枝丫,忽然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爸以前总认为,我是我妈偷情生下来的野种。因为我妈的术式不是反转术,而我爸,只是个普通人。”

少女明明在说自己的事,可语气很疏离,有点像捧读。

五条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开口说这些。

“有一天,我爸趁我妈出差不在家,拽我去做亲子鉴定。第二天,亲子鉴定就寄到了家里。那个信封就摆在桌子上,但我爸迟迟不敢拆。

只是一封信而已,拆开看,也就一张纸。可他始终没勇气拆。后来也是因为那封信,他选择离开了我和我妈。”

猩猩也到下班的时候了,捶胸顿足的走进了一个小小的门里。

猿啼声从响亮,变得越来越闷。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鼻子也很闷,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那天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揉鼻子,后来躺在床上,鼻塞的情况好一点了,但他却总是若有若无的闻到,纸墨的气味。

像是毛笔,在纸上,竖排书写时,那种信件才有的味道。

(六)

“这是家属寄给教徒的信。”原理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

五条悟回神,开启无下限,席地而坐开始拆信件。

手上这封浅蓝色的,是某个男友写给自己女友的。

盘星教入教后,教徒的人身自由率先就被剥夺。

这封信,是一封渣男的分手通知。

女孩为了渣男才被迫入的教,最后渣男好了,转身就将女孩抛弃了。

“没钱,没房,人身自由也被限制了。这个女生根本没得选。”五条悟把信塞回信封里时,掉落出的合照让他一愣。

三七分刘海,头发过肩,一张笑吟吟的脸。

记忆和六眼都在通知他,刚刚楼上鼓掌的人,有这张脸。

“她,刚刚,在上面,鼓掌了!”五条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扭头对原理说。

延时的信息,更加精准的回忆起了女孩的表情。

——啊,想起来了。

这个女孩鼓掌的时候,好像是在假笑。

——所以,她是被迫的吗?

继续翻信,下一封,是粉色的,像砖一样厚。

拆开,里面是一个木质的盒子,盒子上有一张印着《阿里蕾》卡通人物的贺卡。

歪歪扭扭还夹杂着片假音的字,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

在涉谷附近上小学的安奈森琦子,在信里天真的期盼着自己的奶奶能回家,附赠的还有她手作的毛绒小熊。

盒子打开,小熊玩偶的眼睛缝的一上一下,手臂还破了一个口子,露出一小撮棉花和纸的一角。

孩子的信在最上面最明显的地方,大人的信藏在小熊的手臂里。

女儿和女婿通过纸墨把实情叙述给了五条悟。

又是咒灵缠身的病,只不过受害是小孩。

盘星教用医治为条件,勒索老人的家人,半囚禁着老人,还裹挟着小孩的健康。

老人受骗,觉得只要信教,孩子就会被保佑,从此一生无忧。

自然就虔敬又狂热。

五条悟把信放好,但没一会,他又拿出来,对着某句话,皱起了眉头。

无他,只是因为,老人女儿的一句【甜蜜烘培身为学徒的我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让五条悟意识到,他好像见过那个老人。

万圣节那天,涉谷广场,他手里的甜蜜烘培二等奖奖券,不就是从一个浑身散发着甜蜜蛋糕香的老人手里,拿的吗?

陌生的熟人,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再看一封,他就准备不看了。

素白的信封,平平无奇,内容比起之前让人唏嘘的受害者,这封更平淡。

就是一对来自宫城县的父母,并不知情况的,对碌碌无为的儿子的想念。

只是最后一句话,让男孩手心冒汗,让这个咒术界的最强,连信纸都没拿稳。

那对父母,在信里的最后,写到,

【吾儿,安康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