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急转直下，而是在千丝万缕中，早有预谋。
（一）救谁
万圣节后的第二个星期，夏油杰揣着一部电影去找小孩。
两人守在新买的电视机前捣鼓好一会，才让电影顺利播放。
“鬼片？”原理接了杯水，随口问了一句。
他说，不算，就是惊悚片。
这部电影本来是万圣节那天的某一项环节，没想到拖延到了今天。
电影讲的是一个无下限恐怖恶搞综艺最后弄假成真的故事。
如果让他来打分，至少前半段，他能专业的评上一句，节奏不错。
“配角在作死。”
小孩看的认真，就算是血浆爆表的镜头，也眼都不眨一下。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那会，没放在心上。
“配角不作死，怎么增添戏剧效果。”
这部电影他其实已经和悟还有硝子看过一遍了，所以此刻显得特别优游从容。
原理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继续看电影了。
电影后半段高潮迭起，先是戏中戏，然后惊吓套着恐吓，最后，结局出人意料。
女主瑞贝卡，在极限二选一里，选择带着弱者开车驶离那个被邪教分子包围的片场，而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弱者竟然也是邪教设计的一环。
诡谲的结尾曲响起，演员表出现时，原理出声评价道，“垃圾结局。”
他拿过她的儿童水杯，边给她倒水，边笑着说，“这是也反转啦，毕竟让弱者变坏人，可以说是戏剧效果爆炸。”
“我说的不是车上那段。”
女主发现弱者是邪教分子，是在最后的车上。
他好奇的问，“那你说的是哪一段？”
她定定的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演职表，说，“从二选一那开始，我就不想看这部电影了。”
女主角的二选一，是在一个十岁小孩和她男朋友之间，选一个带走。
“为什么不选男朋友？”
“因为和那个小孩相比，她男朋友不是弱者啊。”他解释道。
老实说，他不觉得这个结局有问题。
原理拿过沙发上的遥控器，快退到女主男友最后因为没有被带走，被邪教割头那一段，然后指着屏幕问，“被割头的强者？”
“但至少这个画面，不是一个小孩躺在那里。”
他有一点急了，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一点，“虽然那个小孩最后是邪教分子的内应，但假如那个孩子不是，她最后生存的价值也比女主的男友高。”
“什么意思？”她淡淡的问。
他以为她不懂，于是更详细的解释，如果那个小孩存活了，不光寿命比那个三十二岁的男人要久，未来也一定比那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要精彩。
讲的口干舌燥时，他自觉自己讲得精彩万分。他是一个多么明白事理又充满哲学思维的人啊。人类的价值，弱者，强者定义，被他用一句话总结的明明白白。
“原理你要记住，扶弱抑强，是维护这个社会安稳的唯一办法。而弱者生存，才是社会应有的形态。”
顺手拿过小孩的水杯，喝了一口，他等着原理对他的话进行认同。
可直到水杯空空，掌声和认同，都没出现。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不到任何笑意，看不到任何温和的情绪。
就像在观察一个外来入侵物种一样，她用那样的眼神，注视他。
空穴里生出的风，似乎从这里开始奏响。
（二）不反驳
“杰，你要去哪？”悟和硝子靠在校门口问他。
雪花落了他一肩，他伸手拂了一下。
“去买点东西。”顺便看一下原理。
“拿那么多零食去买东西？”悟抱着手，语意不详。
而硝子却用最柔软的声线，说出最一针见血的话，“你要去找那个小孩对吗？”
他默认，笑着说，晚点就回来了。
转身向后摆摆手，还没走几步，就听硝子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叮嘱没问题，关心也情真意切，但就这一句话，让他就此，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这么说？”
。
从悟的宿舍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手里的几袋零食早就变成了饭后茶余的零嘴。
摸黑洗了个澡，躺进被窝，就算闭眼，他的脑子里也在回旋今晚和同期们的对话。
【你不觉得她有问题吗？老子看她超不爽耶。】
【什么问题？】
【正常的孩子会有那样的说话方式？你知道吗？医学教材里，有一种疾病，会让成年人永远长不大，变成小孩的样子。】
【什么病？有什么症状吗？】
他开始还是能提出疑问的，但渐渐的，他就问不出来了。
【眼睛啦。你看她的眼睛，不觉得像《终结者》里的变态机器人吗？六眼是不会骗老子的哦。】
【是吗。】
【她和悟说，动物的生存定义，不应该由人类来赋予。听起来是没问题呢。但杰你试想一下？正常的五到十岁的小孩，能说出这种话吗？我感觉三十多岁的人，都不一样能说出来。】
【这样啊。】
他想到了火车上她的谈吐，想到了看电影那天，她的眼神。
于是，他一句都没有反驳。
夜谈进入尾声，大家准备各回各屋时，悟丝毫没有站相的靠着门框，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杰，你还记得，我几个月前一直在找的绿油油吗？”
他一怔，说，记得啊。
他知道是原理，这只是个误会。
“就是那个叫原理的小鬼哦。而且我告诉你，晴空塔那天，要是硝子不在，小鬼没射歪，杰你就真死了。”
。
翻了身，把被子蒙住头，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突然有些，后怕。
这种后怕伴随着一种背叛，是空穴里呼呼作响的风声，是地壳运动下越来越开裂的版图。
手机响了一下，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索了几下，才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消息有三条，一条来自悟，约他明晚一起打电动。
一条来自原理，问他明晚想吃苹果吗。
还有一条，来自硝子。
他先点开了硝子的，硝子给他发了一份关于那个病的病症资料，以及咒术界有关缩龄的术式。
很可怕，那些图，那些研究。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一一对上。
比如因为发育畸形导致的食欲缩减，比正常人类对于饮食的需求更低，比如力气远超正常儿童，因为身体年龄来说，已经是成年人。
合上手机，他做了几下深呼吸，思绪在打架，有说【不可能的】，也有说，【说不定是真的】。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更何况现在，有凭有据。
首选分量，始终大过，一个备选。
他再次打开手机，回复了悟。
然后，隐藏了原理的聊天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