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尊佛,会偏心。
(一)得陇望蜀
在我准备思虑怎样明抢时,他终于开始提要求了。
少年撑着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璀璨回眸,跟我说,“只有一个太少了。”
“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一等奖纸条,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的是一,我的是二,我这个奖品代表两个的意思,你要想换,至少得拿两个,不对四个,来换。”
这不胡扯吗?框小孩都不敢那么缺德,他倒好,狮子大开口,要四个。
“二等奖,不是两倍奖品的意思。”我拆穿他的骗局。
“无,路,赛~”他堵上耳朵,“在老子手里,就要这么定义哦。”
我感觉,六眼在胡搅蛮缠。
仔细想想,也不是非要这条不可,那么多家宠物店,我不信没有一摸一样的小白蛇。
“不换了。”
说完,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就被他挡住。
“为什么?”他堵在我面前,一脸乖戾。“你不是很想要吗?”
我绕开他,一句话都不和他多说。
可无论我往哪边走,他都紧紧跟着,包括我进店询问,他也在捣乱。
烦的受不了的时候,就停在一家店门口,冷声质问他,“想干嘛?”
他吊儿郎当的站着,双手插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跟老子换了嘛。”
形式反转迅速,连我都没想到。
但如果仔细翻读一下,记录他从小到大的情报册子,不难看出,这个男孩,属于典型逆反人格,意思就是,顺着他的时候,他没兴趣;翻脸走人,他立马就兴致来了;左右他行为的,不是主观意识,而是主观环境影响下的,客观意识,简单来说,就是极其个人主义的善变和强求。
“你刚刚在刁难我。”
“哪有刁难,只是提要求。”他趾高气昂起来了。
“那我不换了。”
作势要把纸条收起来,他立刻松了口。
“好吧,不提要求了。但是,”不知何时,他把墨镜别在了头上,露出了那双瑰丽的眼睛,然后朝我眨眨眼,“你要带老子去兑奖。”
现在么?
我拿出手机,给面罩掀开一丝缝,看了下时间。
距离11:30,还有二十分钟,倒也来得及。
想着要迅速甩掉他,于是我答应了。
走回爬宠街区的路上,他一直在找话。
一会儿聊到吃的,一会儿问我为什么要奖品,再或者,有意无意的试探,我的眼睛什么颜色。
我如实说明了想要用奖品送朋友这件事,然后骗他说眼睛是红色后,他倒也没再问了。
奖品兑换,要找到对应的店铺。
大蓝闪蝶,来自街尾一家主营昆虫宠物的店。
店铺面积不大,但是有植物园的氛围,就显得特别别出心裁。
一踏进门,就听店主问道,“你们是来兑奖的吗?”
我说是,来兑大蓝闪蝶。
店主接过我的纸条,从柜台后面,抱出了一个斜挎式昆虫箱。
羽翼幽蓝的蝴蝶,此刻正伏在树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有在箱子摇晃的时候,它才煽动翅膀,让人瞥见那流淌的蓝色。
五条悟双手举着昆虫箱,额头贴在透明亚克力的壁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只在美丽上,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老板看他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很漂亮吧。”
我没说话,只听五条悟嘟囔,“一般般。”
老板走到我们身边,科普道,“大蓝闪蝶是热带昆虫,所以要买保温箱养着哦。不然,按照现在的温度,放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死了。”
说完,老板不放心的从店里又拿了一个小册子递给五条悟,说里面写着各种饲养的需要。
“它能活多久?”五条悟问。
这句话在老板的耳朵里,似乎转换成了另一个意思。
老板说,“大蓝闪蝶和普通蝴蝶不一样,如果你饲养有方。它能陪你最多三年。”
三年,对于人类而言很短,但是对于蝴蝶,已经够长寿了。
离开店的时候,老板莫名问我,“你送他的?”
“怎么了?”
老板笑了笑,“你们缘分不浅啊。大蓝闪蝶的存在,在民间有个说法,寓意,转生,再生,还有爱。”
五条悟像被娱乐到了,又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戏谑的和我说,“你很爱我?”
我想了想,只是反驳店主道,“寓意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人杜撰的。植物就是植物,动物就是动物。就算忽略它们存在的本身,也不该随意附加上人为的意义。人类俗套的情结,是不能定义生物本质的。”
。
走出那家店,该五条悟兑现的时候了。
他斜背着昆虫箱,捏着纸条在我面前晃。
“可以给我了吗?”我尽力心平气和。
他不接茬,歪着头想着一会,说,“感觉你有点亏耶。看在一等奖那么让我满意的份上。想和我合影吗?贴贴的那种合影哦。”
“不想。” 你快给我吧!
“可是我很想。”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静静的凝视了他一会,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之前掏出手机时,我看到了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穿着铁制铠甲,戴铁皮头盔,他要跟我贴贴拍照,想想就很奇怪。
可我需要借着拍照的动作,暗抢。
我站着不动,他蹲下来靠近我。
屏幕里,他像是小学生春游,活力四射的在和博物馆里的一尊雕像拍照。
“要说茄子哦。”
“快拍吧。”
“三”他开始倒计时。
我以最快速度脱下了铁手套。
“二”
我的手已经摸到他的口袋了。
“一。”
抓到纸条了,但是,
视觉突然明亮了。
“茄子~”
他高举我的头盔,人畜无害的看着我。
我捏着纸条,冷冷的瞪着他。
手机咔嚓一声响,画面定格在了我们的“深情”对视。
“眼睛绿油油的,像菜叶子一样。”
“我已经拿到应得的纸条了,再见。”
“噗”他笑出了声,接着便是捧腹大笑。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低头看纸条。
是二等奖没错,但是纸条背面,写着,甜蜜烘焙。
不想忍他了。
背手摸枪时,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我。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杰。
(二)谁更重要
“到底怎么回事,原理?”夏油杰一边给原理扎头发一边问。
小孩一言不发的指着不远处的五条悟。
很难得,他看她情绪有那么大的波动。
稀奇程度至少五颗星,完全可以睥睨开门时撞见玩具说人话。
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原本的愤懑如被熄灭的火,
“好啦,悟,别玩了。”
化作百依百顺的一条河。
挚友举着儿童骑士头盔,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带进去的样子。在听到夏油杰的话之后,不仅无动于衷,还将头盔拿在手上当球转。
他纵容的摇摇头,对原理说道,“你给他玩会吧。他就是小孩子性格,改不了的。就当让让他。”
原理不敢置信的伸手,虚虚的又指了一遍五条悟手上的头盔,然后用那双翠的滴水的眼睛,锲而不舍的,望着他。
可他扭头了,装作没看见。
因为对他来说,小孩和同龄的挚友,没有可比性。
一个只是过家家游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就算拥有短暂同频,可她终有一天会和他分道扬镳的。可能那个契机是上学,或者搬家,更或者小孩真正的亲人出现。
而另一个是同龄挚友,未来职涯都要相伴而行的人,虽然偶尔理念不合,但是人生轨迹大半重合。
孰轻孰重,他在心里分的清清楚楚。
少年的确温柔,却也兼备问题少年的残忍。
在没有彻底沦陷到破釜沉舟的生活环境前,每一条退路,都赠予了他冰冷,理性的选择。
简单来说,如果生活需要选方案,那么悟和硝子,是首选,而原理,只是,planb。
甚至这个planb,有时在他看来,像一种自上而下的,怜悯。
帮小孩扎完头发之后,他就起身和同期寒暄。
没有向好友介绍,她是谁,也没有帮她要回属于她的东西。
只是在爆破声赫然响起,如星屑般的烟花在天上炸出了一朵又一朵绚丽时,他才想起来要不要问她,看不看得见烟花。
可是任何花,都有花期,更何况,天上的那些花,花期不过几秒。
当最后一朵烟花,化作烟云升空时,他才听清她说,好。
然而这时,人群开始渐渐向前集体挪动,真正的百鬼夜行,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