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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带着寒意的闲暇午后,三位少年少女围坐在一起,聊起了搅乱他们生活的那一颗石子。

“是讨厌鬼。”

白发少年如是评价。

“看到长相是了吗?”家入硝子手捧医术兴致缺缺的问。

少年低头搅了搅冰淇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那究竟长什么样子?”

此刻的夏油杰还没见过哭泣的小孩,所以格外在意蛛丝马迹。

“就……那个样子啦。”

金属小勺落在了桌上,发出了闷闷的脆声。白发少年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不知所以的在空中比划着。

“悟你好好说,到底什么长相,有什么特征吗?”夏油杰着急的时候,有一种违背年岁的严肃感。这让白发少年不自觉的微微坐直了身子。

他思索片刻,拉下墨镜,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眼睛。”

“眼睛?特殊的瞳色吗?”

少年摇摇头,目光低垂落在桌上饱和度高的怪异的抹茶冰淇淋上。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沉着脸将装满冰淇淋的玻璃碗推翻,眼睁睁的看着融化的抹茶冰淇淋淌的满桌皆是。

他在泄愤,但却又夹杂着难以让他言说的陌生情感。

最后,在沉寂的等待里,他恶狠狠的咬着字句道,

“是看了,就讨厌得想要把它毁灭掉的双眼。”

(一)

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里,夏油杰感觉有一滴雨水正沿着他的小腿,蜿蜒而下。

外面的雨声淅沥,天气预报没有提及的大滴雨点,带着视死如归的莽劲,不断击打花店的玻璃门。

夏油杰一会觉得耳膜很痒,一会又觉得腿肚子上那行进缓慢的雨水扰得他更痒。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执行任何缓解的举措。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一步之遥,正坐着他也许知道名字的小孩。

黑发绿眸,身形矮小瘦弱。

一个放入茫茫人海中,一下就会被人群吞没的存在。

但他却感觉,她是特别的。

这个特别,属于怪胎类的特殊,也是褒贬不一的某种夸赞。

夏油杰搜索了一下大脑为数不多的词汇,他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大概就是,这个孩子拥有能让周围保持死寂的特性。

不仅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的疏离,还自带远超同龄人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夏油杰很难主动开口搭话。

更何况,从进了花店开始,她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对于小孩的亲和力下降了,但直觉告诉他,也许他不该用对待普通小孩的方式,对待她。

在这个一点都不适合安静的思考的环境里,少年无聊到开始努力的将记忆倒带,回忆从进医院开始,见到她的每一刻。

他最初是在哪见到她的呢?

不是雨中,但和雨相关。

是大雨倾盆那一瞬间的抬眼,是电梯门即将合拢时,最后那一条缝隙。

他看到她了。

她穿行于人流,像一只被狩猎木仓响声,惊起的一只幼兽。

夏油杰很难不关心她。

并非多管闲事,而是从那天的乌龙开始,她在他心里似乎就不是闲人那么简单了。

电梯门合上,他站在电梯外的一层,凭借着在意的驱使,开启了一场追赶。

从出了医院门,雨中的追赶就格外艰难起来。

她走的太快了。

一米八二的他跟在后面跑都跑的气喘吁吁。

他有点后悔,不是后悔追赶,是后悔没有在她转身逃走时开口。

以至于,大雨滂沱盖住了他所有叫停对方的声音。

万幸,小孩停下了。

但不幸的是,她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雨里,任凭那些势头十足的雨点敲打她。

站在离她五十米的地方,看着前方那个仰头的小孩。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心在突突跳,呼吸更加无序起来。

他跑了过去,狼狈的样子看起来企图想要打破什么。

可孩子抬头直视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缩水成团般难受。就好像被关在一个密封的透视仪里。

所有心跳律动,都变得公开透明,毫无隐私。

他开始有一点点明白,五条悟那时的心情了,也理解那份厌恶。

但他在努力抗拒。

他不愿只从眼睛,认识她。

她问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假思索道,

“来找你。”

女孩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眨了眨。

在还没来到东京前,夏油杰会和朋友经常午夜夜游偷溜进电影院。

他其实看过很多电影,脑子里也储存了很多对白与情节画面。但是那时关于育儿类亲子向的电影对白,他一个都想不起来。

盘旋在他脑子里的只有一个片段,南极科考的船在破冰。

厚厚的冰层,被利刃破开,割裂,露出了让他此生都为之一振的,最神秘,最难解,最深邃的海。

少年不爱阳光下清澈透亮的碧海,他独爱那冰山下如浓墨般神秘莫测的深海。

而在她眨眼的瞬间里,他又看到了那片南极的深海。

海水依然难解,深邃,却也不再神秘了。

因为他似乎已经读懂了,那双眼睛里和他相似的孤寂。

(二)当下

花店不仅仅卖花。

满足所有需求,是这家店的隐性口号。

所以当店主掏出两条蓬松且带着流水线工厂特有味道的毛巾时,夏油杰就知道今天的钱包不保。

这条价值7000日元的流水线产物,足够盖在他湿漉漉的头上。

他伸手取下发绳,用毛巾将披散的发丝擦了擦,然后习惯性的将其搭在肩头。

做完这一切,他扭头,发现店主依旧站在身边,只不过气氛紧张,充满对抗。

女孩不让店主近身,也不接受这份明码标价的好意。

她用她那双透彻的眼眸警告着任何踏进她领地的外来者。

店主只好向夏油杰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他了然,伸手接过了毛巾。

柔然的毛巾捏在手里,他其实没有把握。

那天的乌龙,是个一次性的触碰机会。

但是误会解开,他们就从仇敌,变成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更别提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而他任何的接触,都会被打上违法的可能。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决定从道歉开始。

“对不起,上次和你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女孩无动于衷,眼睛望向门外的雨点。

他再接再厉,“我不小心把你认错成了一个熟人。他和你……”

“我不感兴趣,而且,我没见过你。”

童声冰冷,不可爱,让人为之退却。

夏油杰顿了顿,他或许应该借坡下驴。

毕竟一个15岁的高中生不应该和除了自己家人外的任何五六岁小孩有过多牵连。

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下的情绪,都给了他一种可能。

如果同类会相吸,那么她会和他一样,也是个被秘密囚禁,被使命折磨的人吗?

他想赌这个可能。

他想要一个能够和他,就算沉默,也能“畅所欲言”的同伴。

所以不顾她警告的眼神,不顾她后退的身躯,甚至不顾店主想要报警的举措,他上前,用盛情诚意“绑住”了她。

强行连结。

强硬捆绑。

一句句哄骗意味十足,但不乏真心实意的话术。

直到大雨落尽,他讲的口干舌燥,她才淡淡开口道,

“好,我愿意和你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