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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不认为我有做过任何迫害过藤川绘花小姐的行为。

就算是街头那通利用性质的电话。

也只是让她不至于在深夜回家时,才发现灾难过境,而她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索赔的窗口,最终只能面对鼠财两空的悲惨结局。

所以,当她走进电梯,和我共处一室时,我淡定自若地收回视线,继续翻看夏油杰的行程报告。

指尖向下滑动了一下,信息即将翻到底。

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短且急促的抽气。

似哭又似哮喘发作的大喘气。

在只有我们两人的电梯里,这声响存在感惊人,让我很难忽视。

分了点余光给她,只见她正慌乱的从包里掏出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副身处火灾现场的惊恐模样。

也许周围真的有我看不到的烟尘作祟,那四方手帕也盖不住从她肺里直冲向上的抽噎。

闷沉的哭声开始断断续续的徘徊在这狭小的电梯。

我稍稍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杜绝自己踏入与我无关的伤感领域。

在医院,哭泣和悲伤是常态。

见她穿着常服,估计她是来看望某个病入膏肓的亲友吧。

电梯向下,在距离七楼还有两层的时候,她的目的地到了。

她走时,我留意了一下正对着电梯的墙面。

九楼的墙上面印着,硕大,刺目的精神科介绍。

而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丝缝隙里,我看到她形只影单的在挂号。

所以,病患是她自己。

那病入膏肓的,也是她自己吗?

电梯继续下降,到了目的地我却迟迟没有出去,直待电梯门合上时,我都低头盯着手里的手机出神。

我在预谋一件事。

从刚刚看到藤川绘花挂号的那一刻开始,我心中的歹念便不受控的窜了出来。

一个健康的人,之所以会患上精神疾病,除了遗传因素,就是因为环境和生活遭受了,精神上难以承受的灾难。

藤川绘花最近的灾难来自夏油杰和五条悟的一个无心之举。

她是一个非典型案例的受害者。

说白了,她的惨,不够让两个青少年在无心犯错之后,愿意低头诚恳的跟她道歉。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踏上了典型受害者的人设里。

她的痛苦被发酵,她的生命随时会因为精神状况而凋零。

而导致她最后会走向灭亡的间接因素,就是那两个至始至终,都没有和她道歉的青少年。

这是一个能杀死夏油杰的绝佳机会。

因为我只要更改他的任务,让他到这来,让他亲眼看到因为他的缘故而患上心理疾病,最后一心求死的藤川绘花。

夏油杰那本就堵塞的情绪,会在那一刻,因为郁积过量,而成为一个让体制无法忽视的炸弹。

试想一下,他的处境;

少年本就无意当加害者,他就像一个在街边踢石子玩的小孩,只是看到了路边的石头后,一时兴起的随意来了一脚。

却不曾想那颗石子滚下山坡,滚起雪块,最后越滚越大,压死了山下一帮人。

他有罪吗?

踢石子又不犯法。

那他无罪吗?

可最后山下死了一帮人。

他大可以骗自己,刀不在我手,捅下去的人也不是我。但当坠楼自杀的新闻出现在他面前,看着轻飘在半空,最后却重重落地的藤川绘花,他敢不做噩梦吗?他敢不联想到自己吗?

他不敢的。

那个按键失灵的开关,会要了他的命一样疯狂的从蛛丝马迹里,吸收任何可以使他痛苦的共情。

他会从此夜不能寐。

正义的英雄变成杀人犯,一个天一个地的落差,还不够让他走向精神崩溃的边缘吗。

我的设想在步步推进,每一个念头都合理的如顺水推舟。

太顺了,不信的话可以接着听我往下分析。

彼时,踩着钢丝的他,在责任心和道德感的双重压迫下,能想到的疏解出路就只有一条。

他会用自责,来尝试抵消愧疚感。并因此反思,出现逃避,最后发现避无可避,便开始泄愤一样,将罪恶感转移到体制身上。

而一旦开始质疑体制,他离叛逃就不远了。

咒术界,平均每年都会公开处死五到六个违规的咒术师,秘密处死不下二十个叛逃体制的诅咒师。

夏油杰会被整个咒术界追杀。

如果他运气好,杀他的人会是他的同学,至少能留给全尸。当然,如果他运气不好,杀他的,会是受雇佣的诅咒师,那群疯子会让他的身体破破烂烂,最后死的毫无尊严。

仿佛他的死此刻就在我的眼前上演,恍惚中,我看到了那个少年支离破碎的样子。

那些“秃鹫”“豺狼”在烈日之下分食着他的尸体,他被瓜分完所有的价值之后,被如垃圾一般丢进了阴暗的巷子里。

这个时候我会出现在巷子口。

因为我说过会,我会替他收尸。

巷子里弥漫着霉味和腐烂肉体混杂的恶臭,他的尸体近在眼前。

我闭上了眼睛,想了想我会做什么。

出门时,我会带上手套,为的是防止留下指纹。

但那个时候我应该会摘下来。

就像对逝者报以脱帽礼一样,我摘下手套,托起了他残缺的尸体。

扎着的丸子头,此时散了下来,如我梦中那样半悬在空中,随着我的走动而轻微晃动。

我突然想看看他的神情,即使我知道这没有必要,我只做收尸便可,但我一定会控制不住,将他的脸掰过来。

会看到什么样神情呢?

预想已经顺风顺水推到最后了,可我像是被天降陨石砸落一样,身子一沉,彻底浸没在了河里。

不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神情。

是不敢想象。

哎。

我伸手进兜里企图摸出个镜子,我想找“我”聊聊,让我醍醐灌顶。

可惜我没有带随身镜的习惯,而这偌大的医院,没有一个人适合听我说这些。

电梯降到了一楼,我最终还是放弃了那个残忍的预想。

出了电梯,我走到了医院内置的茶饮店,准备买杯咖啡缓解心情。

正当我低头掏钱的时候,最不该出现在这的声音响起了。

“不了谢谢,我等下一趟电梯吧。”

我惊悚回头,只觉得造化弄人。

夏油杰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