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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原因,你肯定想不到吧,法外狂徒的女儿享受了一把被警察抱下山的待遇。

抱我的是个警察姐姐,她是第一个冲向我的人。我想她应该家里也有个女儿,所以才会抱着我悄悄抹眼泪。

我得把自己弄的多惨啊,才让我不断安慰她没关系的时候,她颤抖着身子搂着我在路上哭了起来。

她哭的太伤心了,都要走不动路了。这就导致我被另外一个警察叔叔又抱在了怀里。

嗯,好抗拒……

我是有建议过的,但是这个圆头圆脑带着帽子的警官一句话就让我闭嘴了。

他说,“不要让你的家人等着急。”

家人?

——原因,你会在山脚等我吗?

我突然开始期待了。

近乎二十分钟,我到了山脚。我从警官身上跳下来,赶紧四处张望,寻找原因的踪迹,可是没有。

我只看到了许多警察,还有救护车,以及甚尔?

(二)

【孔时雨,什么能够麻痹神经?】

【如果是你的话,只有整瓶吞安眠药了吧。】

合上手机,甚尔垂在床边的手摩挲了一下地面,又试着探了一下床底。

没有。

他在医院偷的安眠药不见了。

烦躁的用被子盖住头,遮挡着从窗帘处渗透的阳光。不算黑暗的被窝依旧让他睡不着。

他不是困,他是想做梦。因为梦里能看到原因,能感受那虚假且有实感的手,轻轻的摸他的头。

隔壁房间刚满两岁的儿子,又在苦恼。明明已经两岁了都学不会自己弄吃的,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完全不像原理,从出生到现在,不哭,不闹,不让他烦心,也不爱他。

甚尔不是那么敏锐的人,他在情感上可以说是很笨拙,甚至连普通人的水准都没有达到。

但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女儿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爱他。

想到原理,甚尔才反应过来他今天好像都没见过她。

从房间里出来,他环顾四周,看到桌上原理给他留下的纸条。大致内容便是,看他又睡过头了,最后一程她带原因去墓地了。要记着照顾惠。

——啊……最后一程。

那天本来他们俩就该去的,但是因为他迟到就推迟到了今天。接结果今天……

甚尔自嘲的笑了笑,越发的看不上自己。他连最后一程都要逃吗?

将纸条丢进垃圾桶里,他窝在沙发上调到了他最爱的赌马台,今天的马匹都是他的老熟客。按照以前,他现在肯定身体前倾,神情紧张的等着自己常下注的那匹夺冠。虽然那匹马永远会因为各种突发情况,吊车尾。

可他现在没心情了。甚尔下意识摸摸心口,他感觉心漏了,漏了个大洞,所有关于爱,热情,想象,美好都从这个洞漏走了。这个洞让他变成了一具躯壳,没有意义的躯壳。

他像发呆一样看着电视里,他常下注的马跑到了第一。然后漠然的把电视关了。

四周死寂一般,孩子的哭声早就停了,就连太阳都已经累。下午五点,原理还没有回来。

——————————

当甚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意识的拿着钥匙出了家门,坐在了前往墓园的车上。

——他在干嘛?怎么就出门了?

甚尔不太愿意面对自己的情感,所以他有些破罐破摔的想着,顺路吧。

顺路?哪有人会顺路去墓园。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到了墓园,天色已经暗了。他随便揪了一个人,问他今天有没有一个小女孩来墓地。那个人犹豫了一会,和他说没有,他不知道。

拙劣的演技,让甚尔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没有松手,死死的拽着那个人的衣领,恶狠狠问他,“我最后问一遍有没有?”

杀气从甚尔身边慢慢的溢出,就像上吊的绳子一样勒住那个男人。男人慌了,哆哆嗦嗦的说,有,还没有下来。然后指了指前方没丝毫灯照一片漆黑的山。

男人的话吸引了身边的其他工作人员,他们大惊,第一时间报警了。

甚尔有些愣住,一个小孩在没有任何光照情况下,没有任何家人陪同下,怎么能从这即将没入黑暗的山里走出来呢?

他疯了一样想要向山上奔去,但是他被拦住了。

普通人是拦不住他的,但是那个普通人说了一句话,“先去守住那个抛下你女儿的工作人员,警察很快就到了。”

甚尔呆在了原地,他想到了今天早上的种种,抛下自己女儿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他其实不是被人拦住了,他是被自己的内疚拦住了。他大脑又开始发出昏君一般的指令——快逃,逃避责任吧。你没有办法面对的。

很快,警察来了,同时,救护车也来了。

他被一帮警察围住,而不远处,有一个面色恐慌的青年也被警察围住了。

警察们在向他问话,从姓名到年龄,再到家庭住址,还有关系。他不耐烦的一一回答,但是眼神还是死死的盯着远方那个青年。

警察问完了,礼貌的让他不要担心,有什么需求就直说。

甚尔冷冷的问道,“那个人是谁?”

警察们有些犹豫,但是想到知情权,还是说了,“那个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今天就是他带你女儿上山的。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他说想上厕所就先离开了一下你的女儿。等他回来的时候,他就找不见她了,以为她下山了,所以……”

话不用说的那么满,现实已经摆在那了。那男人在说谎,绝对不是什么内急的借口。

远处的男人突然笑了,那个表情看起来就像撒谎被承认了一样的安心,又像是笃定了,没有人能拆穿他的谎言。

甚尔拳头握紧,一步步走向了那个男人。围观的警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想要伸手拦的时候,有人大喊,人下来了!

甚尔转头,看到了让他浑身血液倒流的画面。

原理满脸是血的站在不远处,她的黑裙子全是尘土和血迹,而她的手臂有一边像断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理智在那一刻被烧光了,甚尔要杀了那个男人。

(三)

——原因,我一下山,就看到了常威在打来福,不对,是你的便宜老公在暴揍想要谋害我的犯罪嫌疑人。

甚尔没有原因那么会使用枪械,但是他很会利用自己的肉体撕碎敌人。在我意识到,他真的要用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喝蛋白粉喝出来的肌肉,快要把对方的脑袋打出脑浆的时候,我需要制止一下了。

不然,别说无罪辩护了,我就怕我死前我还得负责去探监。

“甚尔!”我大声的喊他,我能肉眼所见,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是他看起来不想停。

简直像极了杀疯了的原因。对待杀疯了的原因很简单,只要我提前替她解决惹她生气的人,她就会瞬间冷静然后不停的教育我,这是不对的,不能强别人的目标。

但是甚尔,老实说,我不知道。和他相处八年,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像失控的野兽一般的样子。我一直和他不怎么熟,大概是我感觉他可能不喜欢我,所以从小到现在我都会高情商的避开他,不让他感到反感。

这就导致了,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让他冷静。余光里,我瞟到有警察摸枪了。

我快速上前,然后用仅存还能动的右手用力按住了他的头。

“甚尔,住手。”

我想,他可能是震惊吧,震惊我异于常人的一点点力大无穷。不然也不会有些错愕的看着我,然后停下手,任由我按着他的头。

我收回手,下意识的说道,“别担心,站在我身后,我会替你辩护的。”

说完我也愣了,我把他当原因了。

甚尔没说话,他起身站在了我的身后,像是一只护崽的猛兽一样,把我围在了他的保护圈里。

警察很快就围了上来,他们拿着手铐,像是一帮在动物保护区准备进行专家会诊的兽医,齐齐的围住了甚尔。

我挡在甚尔身前,就像那么多年来,无数次保护原因那样,用仅能使用的右手握住了他宽大我不知道多少倍的手,然后字正腔圆的告诉警察,“被揍的这个人故意把我抛在山上了,然后自己走了。我想,他一定是在下面用谋杀我的事情刺激了我的父亲。不然我的父亲甚尔也不会那么失控。如果你们决定要用手铐的话,请将我和甚尔拷在一起。一并带去警察局接受问话。”

圆头圆脑的警官有些苦恼,他看起来经常和小孩对话。所以他拿出了一副标准的糊弄小朋友的语气,“小妹妹。你可以叫我目暮警官,我们不会为难你的父亲的。就是单纯的想要了解情况。”

“可以向我问话的。我觉得我比甚尔更适合做笔录。按照甚尔刚刚的行为,所谓了解情况,就直接会变成最后要交保释金才能出来吧。这样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家人。我需要他陪我去医院先包扎,包扎完之后,我再带他去警局交保释金可以吗?”

我其实挺惴惴不安的,毕竟原因再怎么嚣张一般也不会在警察面前动手。最多等警察走之后,背地里拿狙击枪泄恨。我不认为我真的能有黑的说成白的能力,但是看着甚尔的这个样子,他比原因还不如。我不确定放他单独见警察会发生什么。

——原因,你真是给我留了一个你的升级版啊。

幸运的是,目暮警官还挺通人性的。他让几个警察跟着我们一块坐着警车去医院。

至于救护车,估计还在边开边抢救那个脑浆都要出来的吉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