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白领了虎符开始。
就注定和家分割开来。
这一次去的是更远的安西,说不定是比安西还要远的地方。
不只是对颜白,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没有一个好身板做底子,是真的可能死在路上。
对于百姓而言,四十五岁就算高寿的年纪。
因为长年的体内劳作,营养不足。
四十五岁的人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六七十岁的人。
所以在挑人方面颜白的要求是极为严格的。
身体无暗伤,年轻,身上有肥肉。
还必须上过战场有过策勋的功勋。
这么一算下来,一千三百多户,六千多人的仙游县只挑出来了三百多人。
这三百多人里有一半还都是谢家人。
另一半就是庄子里面那会儿在伤兵营的子嗣。
他们长大了,二十出头,血气方刚,还去过辽东。
可这些人明显不够。
副将李景仁拿着颜白的虎符去了长安。
长安沸腾了,数万身强力壮的府兵排着队请求入伍。
仅仅用了一天。
颜白就把自己的三千人队伍招满了。
雪花一样的弹劾奏折飞到李承乾的案头上。
军队还没出征,领军的将领就遭到了弹劾。
这实在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颜白被弹劾的一点都不冤枉。
颜白不仅连不良人入伍的请求都同意了。
还挑挑捡捡, 把那些能打,身强体壮的不良人全都挑走了。
不良人是做什么的?
那是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 。
官府让他们当不良人改过自新。
同时也用他们的力量的来维护长安的治安。
本质上就是各取所需。
官府需要不良人的狠辣,不良人需要洗白自己的身份。
这群人别的不说,能犯罪的人,胆子、手段都超越一般人。
这样的人进了军伍里面。
在茫茫的西域,无国法的约束,那注定就是一群恶鬼。
阎王爷看了都摇头。
再说府兵,能当校尉的人也被挑走了。
在颜白的队伍里当个火长。
能当火长的只能当个队正。
至于先前当过队正的,不好意思,你就是一府兵。
你还不能犹豫,你犹豫就会有人往前冲。
如今打仗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妄想靠着军功不纳税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见过掐苗子的,但没见过从苗子里面掐苗子的。
颜白把各坊里面最能打的人几乎全部抽走了。
如此行为,御史不弹劾颜白才怪。
“陛下,颜白说了。
凡是在军中阵亡的将士,子嗣三代,楼观书院负责教导他们成人。
工坊永远为其家人开放!”
“陛下,颜白这就不是去打仗的。
别看他只有三千人,可以这些人为枝干,他能拉起三万人的大军。”
“陛下,三思啊~~~”
李承乾一点都不为所动。
他甚至觉得颜白应该去飞骑里面挑三千人出来。
最好把拱卫芙蓉园的陌刀军也带上。
李厥也要跟着去,这些人怎么够?
“陛下,苏贵妃也有话要说?”
李承乾闻言皱起眉头:“她说什么?”
“贵妃说,恒山王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
君子不立危墙,他从军这是忤逆祖宗之法。
子嗣为大,传承为大,请陛下三思!”
李承乾头也不抬道:“你是哪位?”
“奴,蓬莱殿管事总管赵管事
受太上皇指派,负责苏贵妃身边的事,在苏贵妃身边听吩咐。”
李承乾闻言猛地抬起头:
“太监?”
扫了一眼发现还真是。
李承乾眼里的寒光就有些止不住了。
望着骆宾王。
骆宾王低下头,拿起笔,在起居注上开始落笔。
李承乾抬起头望着门口的鹿入林,低声道:
“鹿入林,记一下,下次议事内侍不准进来,若是传话,在门口说就行!”
“喏!”
“你罚俸三年!”
鹿入林低下头:“喏!”
鹿入林心里苦,就因为这个死太监,自己三年白干。
李承乾望着刚才说话的内侍,冷笑道:
“好大的胆子,我还没死呢!
什么时候内侍也敢跑到我面前说国事了。
咋了,要学那十常侍,要当我阿父?”
说罢,李承乾看着小曹道:“这人是你手底下的么?
再有下次,你就离开这里,去后宫刷尿桶去吧!”
小曹闻言双眼瞬间瞪大。
刹那间,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额头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滚落,顺着脸颊淌下。
小曹不敢说话,跪下身子,低声道:“喏!”
李承乾不喜欢内侍。
当他成为太子的时候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远小人。
在诸多小人里面内侍是排在第一位的。
内侍在秦朝、汉朝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开头。
于是他们就成为历朝历代教导皇子远小人的第一个例子。
赵高,汉灵帝时十常侍,这些人做的事情李承乾都会背。
小曹冲上前去,变掌为爪。
轻轻一挥手,就听嘎噔一声脆响,就捏碎了赵管事的喉咙管。
拖死狗一样脱了出去。
殿外,小曹望着求饶的赵管事,寒声道:
“别看我,看我咱家也帮不了你。
你这是该死,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多句嘴。
咱们今后所有人都要清理一遍。”
“人活呀,要么为了点钱,要么为了点权。
因为你的莽撞,让往后的弟兄们少了活命的手段。
让陛下心里有个疙瘩。
让居舍人写进了起居注……”
小曹的嗓音变得尖锐了起来:
“今后连我都进不到大殿中,你该死!”
所有弹劾颜白的折子全部被鹿入林拉到火炉子里面去烧了。
小曹进不到大殿中去,在门外顶着太阳汗流浃背。
鹿入林就成了跑腿的了,被炉火烤的浑身冒汗。
颜白住进了军营里,诸事处理完,长吐一口浊气。
如今的军营忙碌一片。
没有出关陇,就不能穿重铠。
但所有的规章制度全部是按照作战的规矩来。
按照军规,所有人都身穿札甲,戴手搓。
区分彼此等级的就是文武袖。
颜白的文武袖是绯色。
其余人颜色各异,但都根据官职的颜色。
这么穿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大家也只是在军营里这么穿。
彰显自己是刚柔并济,文武双全。
有着文人的儒雅风范。
又不失武将的干练利落。
札甲是轻甲,适合轻骑兵。
等出了关陇,过了凉州,所有人都必须身穿重甲。
开始习惯重甲。
纵观全营,没有一个人是瘦不拉几的。
全都是膀大腰圆,个个眼神倨傲,神气活现。
国朝多年来接连大胜,气质浸入到每个长安人的骨子里。
放眼天下,周边诸国,土鸡瓦狗尔。
颜白稳坐军帐中。
陆拾玖、戚禾成为军长史,负责军纪、战获、军功的统计。
孟诜圆梦进入军中。
成为了军医。
这一次颜白没有拒绝的理由。
孟诜为了等这一次机会,为了自己文武双全的梦。
从贞观十九年到现在,他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为了怕颜白找别的理由再次拒绝他。
他还娶了一位平妻。
听说在明年年初就会有好事传来。
现在一家子都住在属于他的小楼里面。
江州的张敬伟也进了军中,成为了一名队正。
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满足外九流的芝麻官,他想拼一把。
李厥偷偷的来到军中,如今正在跑步。
李厥知道,这是先生不想让自己去西域。
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只要自己忍不住停下脚步,先生就会毫不客气的把自己赶出去。
“我不会认输的,我要当天策上将军!”
李厥在军营绕圈跑,李象在宗人寺读书。
跟着一起读书的还有母亲王妃。
在去年的宫变里李象虽然能脱身。
但也脱了层皮。
勋称在,但手中的权力一点都没有了。
甚至连母亲王妃的权力也没有了。
原先在王府,有仆役数百人。
现在仆役只有一人。
如今换了一个心态,李象发现原先读不进去的书也慢慢的能看懂了。
原先不明白的道理也慢慢的懂了。
听的外面有人在说陛下来了,李象慌忙跑了出去。
李承乾扫了一眼李象,忽然轻声道:
“颜郡公准备去西域,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西域看看,看看我大唐河山,看看我大唐将士!”
李象闻言愣住了,想了想,轻声道:
“孩儿想留在父皇身边尽孝!”
李承乾见李象这么说,轻轻吐了口浊气,淡淡道:
“好吧,强求之事难免不美,既然你没有这个雄心,那就好好地呆在长安吧!”
“父皇如果让孩儿去,孩儿就去!”
李承乾摇摇头,忽然看着李象道:
“你弟弟去了,不是我让他去的,是他自己要去的!”
李象再次愣住。
懊悔的同时,心里也有点窃喜。
在他心底的最深处,有一个李象在告诉他。
他说,他希望弟弟李厥死在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