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深低头，想着该怎么回答。
“跟我来。”易北城留了盏小夜灯，走出了房间。
易深跟着来到了书房，看到他打开电脑，敲击键盘，调出了一段视频，又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他依言坐下。
视频开始播放，眼前是一片粉嫩的世界——墙纸，衣橱，床，沙发，窗帘和书桌都是粉色的，场景十分熟悉。
几秒钟之后，一个穿着粉色毛衣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进了房间，脸上开始沉静下来。
她四下看看，走到衣橱前面，一扇扇的打开橱门。
里面挂着各种衣服，她把手伸进去，一件件的掠过，然后蹲下来，检查柜子最底下一层，但凡有空隙的地方都要用手去摸一下或者按压一下。
检查完衣橱，她走进卫生间，左顾右盼的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似乎一切无虞，她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口把门关上，在书桌前坐下，拿起书，静静的学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画面再没有大的变化。
……
易深抬头，狐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易北城动了下鼠标，切换到下一个视频，看时间是第二天。
刚才那个女孩再次出现，除了换了套衣服，动作神情跟上段视频一模一样，一系列操作后再次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学习。
看到这里易深没让父亲动手，自己切换视频，发现接下来几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一幕。
等他看的差不多了回头的时候易北城已经坐在了窗边的沙发上，他从茶几下面掏出一根烟放到嘴里，又急促的摸出打火机，双手轻微的抖，刚打着火凑到嘴边，顿了顿又熄灭了。
既纠结又痛苦。
易深突然想起来，自从妈妈去世，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若不是内心烦躁，绝不会如此。
“爸爸，念念怎么会这样？”等不及父亲开口，他迫切的问。
易北城脸色阴沉，眼神里满是哀伤，“这跟她小时候所处的环境有关，她妈妈……”
说到叶莉君，心里像有块巨石一样死死的压着，让他难以张口，更难以平静。
……
离开易家的那些年，叶莉君浮萍一般的漂着。
她原本回了老家，两个月后发现自己怀孕了，被亲生父亲和继母谩骂殴打，扫地出门。后来她去酒吧打工，拿的第一份工资就是去医院做人流。
在出租房休养的那几日突然大出血，她忍着剧痛跑到路边打车，司机看她这副模样都拒绝载客，正好申宏经过，骑着自行车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说如果再迟几分钟，她性命不保。
此后申宏一直对她嘘寒问暖，照顾有加。时间久了，她便同意了与他交往。
申宏也是从农村出来到城里打工的，一穷二白。两人回老家摆了几桌，简单的办了场婚礼。
结婚一年后有了申念，原本以为日子会和和美美，虽苦犹甜。没想到申宏迷上了赌博，输了钱之后不仅面目可憎，还屡屡提及当初她未婚先孕做人流的事情，甚至怀疑女儿并非自己亲生……
如果不是易家德行有亏，叶莉君绝不会沦落至此。
她原本像花一样美丽，洁白。
她原本会与他双宿双飞，举案齐眉。
……
“爸爸，我问过念念，她说她来咱们家之前从没有见过你，她妈妈也没有提到过你，那至少说明那时候你们两个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在一起，我妈也应该不知道吧？”易深见他久久不语，率先开口。
“这是什么话？”易北城指着他，张嘴要骂，但是转念一想，最近儿子表现不错，很得人心，他这个做老子也该表示表示，至少不要那么专制，像他的父亲一样。
他一面憎恶自己的父亲，一面却又在走他的老路，人啊，多么可笑。
“深深，你听清楚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妈妈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跟儿子说起过往，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念念怎么来的？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她已经出生了。”易深不解。
“她……她是你叶阿姨的孩子。”
“我知道，我要问的是她爸爸到底是谁？如果不是你的女儿，你干嘛对她那么好？”易深目光灼灼，脸上一副探究到底的表情。他没有什么感情经历，还不能深切理解什么叫爱屋及乌。尤其是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他的父亲会抚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吗？
这个问题终归是要摆到桌面上来的，迟早而已。
儿子既然如此在意，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把话挑明了……
易北城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易深走近，接过一看。
那是一张双人合影，微微泛黄。外面有一层塑封，簇新的，显然是后期才加的。
他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父亲，而旁边的那个女孩，青春靓丽，像极了易念。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拍摄地点和时间。
根据那个时间点推断，还没有他易深，也许他父母亲都没有认识呢。
“爸爸，你那时候看着好成熟，完全不如现在年轻。尤其是这副黑框眼镜，土死了。”易深忍不住吐槽。
“啧！”
“你当时多大？十七？”
“跟你现在一样大，十八，是我出国前在老宅的院子里拍的。”
“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叶……叶阿姨吗？”
“嗯。”
“跟念念好像，不，简直一模一样。”
“对。”易北城别过头去，摘下眼镜，努力的看向窗外。
易深眼尖，“你想哭啊？”
“闭嘴！”易北城脸上实在挂不住，在儿子面前掉眼泪真是破天荒的事，他都觉得寒碜。
易深坐下来，“我知道了，那个时候你肯定先认识了她，然后才认识的我妈妈是不是？”
“对。”
“到现在还收着这张照片，念念不忘的，那肯定大有文章，不会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那种老掉牙的剧情吧？”
易北城咽了下喉咙，声音暗哑，“比这个还惨……”
“什么意思？她嫌富爱贫要做王宝钏吗？还是你心猿意马……”
“胡说八道！终于知道你书为什么读不好了，一点没遗传到我的优良基因，全长弯了，跟你二叔一样。”其实易深学习成绩没他说的那么差，只不过他是学霸，而儿子没有达到他那个高度而已。
易深勾了勾他爸的肩膀，“我还不是怕你哭的太难堪，故意逗逗你的。”
“你……”易北城又气又笑，拿了张纸巾开始擦眼角。
虽然今天的话题十分沉重，但是看的出来儿子明显想要给他减压。最近他对念念很是上心，如果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兄妹俩的感情应该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