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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似是察觉到了姜瑟的情绪,

渐止的萧瑟风声间,

却隐隐约约,有那人几不可闻的轻轻低语声响起,渐渐微弱,如同呢喃,

却依旧温柔的令人心颤:

“乖,别怕,”

“我在……”

是啊,

别怕,他在……

她的眼泪太过滚烫,

他实在是不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不敢轻易去死,也不敢轻易离开。

幼时的他,

一个人在那空空荡荡的冰凉房间里,总是会忍不住害怕,

每日每夜,每分每秒,

都那般的孤独漫长,那般的万籁俱寂、悄无声息,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荒芜寒凉、孤单死寂的令人心惊。

故而,

他太明白这种感觉了,

也太明白小姑娘颤动眼神里的意味了。

所以,

无论如何,他都会守在她的身边,

无论如何,也不敢这般轻易死去,

这种滋味他尝的太多,

而今,不敢也舍不得,让她也经历一遍这样的痛楚……

感受着怀中之人,愈发微弱下去的生机气息,

然则,却又仿佛强撑着某种信念一般,始终将断不断地,支撑着最后一缕气息,

姜瑟于心下揪紧的同时,

却也心知再这般下去,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毕竟,自己对陌瑾的情况全然不知,

若是贸然相救,反而会有反效果,

更何况,

二人现在皆是重伤在身,根本毫无自保之力,

唯有尽快寻得秦叔他们,

方才知晓,应该如何缓解陌瑾的反噬之症。

……

故而,这般境况之下,她也丝毫不敢耽搁时间,

忙一把撕下陌瑾月白色的衣袍下摆,

以指尖蘸取其唇边艳丽血色,于上笔走龙蛇,

以极快的惊人速度,一笔不停地,就此,画出一极为玄奥的繁复图样来,

随即,只见暗金色的流光一闪,

一道修仙界最为简单的传讯符便已制好。

幸而符隶之术她稍有涉猎,

否则,在这般情况之下,她还真是不知应该如何去寻秦叔他们,

原本陌瑾所言的法宝,倒是可以指引秦叔他们寻到此处,

可奈何,陌瑾而今已然昏迷过去,就连勉强维持最后一缕气息都已是极限,更不用说打开储物戒开启法宝了。

故而,为今之计,

只有以其血绘制传讯符,顺着气息,便可寻到与之关系亲近之人,将消息传递过去,

随即,并可一路循着此符指引,引得秦叔他们寻到二人之所在。

于是乎,思及至此,

她不由暗凝灵力于传讯符之上,樱唇微抿,就此,朝着那一传讯符沉声开口道:

“陌瑾受伤,速来!”

说罢,只掌心灵力一闪,

便见原本轻轻巧巧躺在白嫩纤弱掌心之上的那一传讯符,

此刻,似是骤然注入了生机一般,

倏地光芒一盛,就此,“嗖”地一声悬空而起,

随即,便仿佛寻到了目标一般,迅速朝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望着传讯符就此化作一个光点,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姜瑟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重新垂眸,望向怀中静静阖目的陌瑾——

随即,带着不知名的陌生情绪,于静静望了他几瞬之后,

便终是指尖微颤,用着染着鲜血的手指,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轻轻拨开那人惊世绝艳、积雪凝玉一般的脸上,不小心垂落其上的一缕墨发,

而后,勉强调动身体里的最后几丝灵力,轻轻按上其胸口,

借以维持着他悬如丝弦一般的最后一缕气息……

风声渐起,

于这寂静无人、只余草木窸窣之声的疏影林间,

无人闻得,有低如呢喃的轻语声响起,

悄然消散于风声之间,恍若轻渺云烟,转瞬,便消逝无痕……

只能依稀辨得,那似是一句——

“求你,好好活着。”

……

但,姜瑟万万没想到的是,

待到两刻钟之后,满怀希冀、焦心挠肺所等来的,却不是秦叔他们,而是——

此时此刻,

望着眼前踏着飞行法宝,突然出现的刀削斧凿、星目蕴光,满身锋芒凌厉的一身玄衣之人,

姜瑟不由瞬间竖起了满身尖刺,眉峰顿厉,抬手将陌瑾小心护入怀中,

就此,眸光锋锐犹如实质一般,森然望向来人……

“你是什么人!”

随着冷然话音落下,

姜瑟的身后,亦是同时出现了三把锋锐逼人、威势凛然的赤金色烈焰尖刺,将姜瑟与陌瑾团团护在其中,

而尖锋所指处,

则赫然就是对面那一满是威压迫人、轮廓凌厉之人!

一时间,

杀意凛然,蓄势待发!

刹那间,

极高的温度,使得身周的空气都隐隐有些扭曲,

然则,

眼前这一袭玄衣、身形修长俊逸的男子,

此番,却是对此视若无睹一般,全然不在意那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威胁之意甚浓的赤金色烈焰尖刺,

而是用着一种近乎考量怀疑的神色,

来来回回地,仔细打量了姜瑟许久,

随即,在望见她始终小心护在怀里的,半边熟悉的惊世如玉侧脸之后,

方才终于是,忍不住地暗暗抽了抽额角,

就此,带着几分复杂的嫌弃不满之色,

很是不愿地,勉强开口道:

“你就是同陌瑾这病秧子,一道同行前去云州的丫头?”

然则,面对如此相问,

姜瑟却只是回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赤金色的烈焰尖刺依旧凛然悬于半空,纹丝不动,

而淡粉色的樱唇微动,

就此,眼皮微掀,毫不客气地吐出四字——

“关你屁事!”

呵!你才病秧子!

你全家都是病秧子!!!

……

沈奚白:“……”

靠!

这模样,这语气,这眼神!看的他真是想揍人!

但,看了看眼前小姑娘,那不到巴掌般大小,白白嫩嫩、纤弱如玉的一张小脸,

沈奚白不由心头一梗,良久,终是默默攥了攥手心——

算了算了,

他大人大量,不跟这小姑娘一般见识……

“这是用了多少玄力,方才反噬成这个鬼样子?”

“啧啧,本来就脸色发白长得丑,现在这模样就更丑了……”

“得了,丫头,别耽误工夫了,”

“赶紧同这病秧子上来,先往最近的固安城驻点去吧。”

此番,沈奚白只一边说着,

一边随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模样精巧的飞舟来,

朝着姜瑟随意招了招手,便等着这臭脾气的小姑娘站起身来。

然则,却没想到的是,

他这手还没招完,那小姑娘便已是抬眼冷冷望他一眼,

随即,仿佛是见着了什么颇为糟心不好的东西,

就连一眼都不愿多看似的,只极为嫌弃地,极快撇过眼去,

就此,毫不留情地冷然开口道:

“呵,你才长得丑!”

“陌瑾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懂不懂什么叫云泥之别?”

“地上淤泥也好意思嘲讽天上云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还有,你究竟是谁?”

“不自报家门,不证明身份,就想让我带着陌瑾同你走,敢问,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沈奚白:“???”

沈奚白:“!!!”

好吧,都别拦着他,他是真的要打人了!

靠!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嘴巴也太毒了!脾气也太差了吧!

难怪跟陌瑾这厮待在一起,

敢情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啊!

这什么眼神?什么眼神!

啊?!!!

想他沈奚白,

即便不说是模样最俊俏的,那也是在武修界里,数一数二的好相貌好吗!

平日里,哪个世家女子见着他不含羞带怯,雪腮晕红?

就算是随随便便上个街,收到的香囊罗帕,也都可以装整整一马车好吗!

到头来,怎么到了这一臭丫头的嘴里,

自己就成了地上淤泥了,就模样丑陋了,就脑子进水了?!

啊喂!

你有本事,就给老子说清楚啊!

……

而秦叔他们,便是在这时候赶到的……

好不容易将那些前来刺杀的刺客悉数解决,又焦心挠肺地等了许久,

终于在清晨时分,等到自家公子法宝的指引信号,

随即,匆匆忙忙顺着司南一路来此,

在信号骤然断开后,又满心焦急地四处寻了许久,方才是终于寻到了二人所在。

然则,所一眼望见的,

却是这尴尬而诡异的对峙氛围——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尴尬,无法言喻的尴尬……

一时间,望见这般模样,

秦云晏的心里,无数的词汇不由争先恐后的突然冒了出来,且无一例外,都是一些——

剑拔弩张!

火花四溅!

杀意凛然!

两军对峙!

互不相让!

恍若斗鸡……

(咳,呸!!划掉,划掉……)

不过,不得不说,

沈楼主的这般模样。还真是分外眼熟,

毕竟,每每对上自家公子时,

这位气度卓然、威势逼人的沈楼主,便可谓无一例外地,瞬间变身这般模样……

要说这沈楼主平日里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任谁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丰姿浊世、气度不凡,

然则,却不知为何,

每每对上自家公子时,这高大光辉的正面形象便全成了过眼浮云、水中弯月,

刹那间,全都稀啦啦地碎了个彻底,

让人忍不住唏嘘感慨啊……

而万万没想到的是,

现如今,对上姜姑娘之时,竟也出现了这同样的唏嘘效果。

啧啧,

不得不说,

此时此刻,

那沈奚白沈楼主瞪着眼睛,攥着拳头,

望着对面的纤细身影,气的头顶冒烟、全身发抖,恨不得分分钟冲上前去揍上一顿,却又只能强行生生忍住的模样,

哎呀,真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万般,令人十分怀念啊!

……

然则,于这电光火石之间,

秦云晏正满心感慨万分之际,

却一个转眼间,

便陡然望见了姜姑娘怀中,自家公子那苍白无色的惊世侧脸,

以及,月白色衣袍之上,那蔓延而开的惊人刺目的鲜妍血色!

于是乎,

刹那间,所有的感慨情绪便悉数抛之脑后,

只剩下满心的紧张与担心——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自家公子受伤了吗?

此时此刻,

只见自家公子那永远纤尘不染的月白色衣裳之上,而今,可谓尽是大片大片的殷红艳色,

染红了皎皎月色衣袍,也染红了其上熠熠银线织就的云纹,

亦更是染红了旁侧少女那一双纤细如玉的手……

然则,对于此,自家公子却是浑然不觉,

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如天上月,如峰尖雪,那般的虚薄而遥远,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无甚言语,

就连眼睫都未曾因他们的到来,而稍微颤上那么一分……

……

“公子!”

眼见于此,还未待秦云晏作何反应,

一旁的秦枫,便已是心头猛地一颤,速度极快地连忙奔上前去。

于如此境况之下,

他也来不及细想,那原本应该待在百里之外明月楼的沈楼主,而今,为何竟会出现在此,

此刻,他的满副心思,可谓皆聚于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自家公子之上,

只匆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红玉小瓶来,便疾步上前,将瓶中药剂给自家公子小心喂下。

感受到陌瑾几不可察、虚渺淡薄,却始终还尚存着的那一缕微弱气息,

而今,在咽下这一药剂后,终是渐渐平稳了许多之后,

姜瑟不由终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此,收回放在其心口处一直输送灵力的手,

紧接着,

亦是于转眼之间,收回眸中残留的几分慌乱脆弱之色,重新回到那一个处变不惊、不动声色的姜瑟,

转而抬眼望向一旁匆忙赶来、眉心紧蹙的秦叔,

就此,沉声开口道:

“秦叔,陌瑾说此番乃是反噬之故,”

“可好端端的,为何会引发反噬?可有解救之法?”

闻此,秦叔不由深深叹一口气,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

“不过,姜姑娘,在此之前,还可否请您告诉我,此番,我家公子用了大概多少玄力?”

“他一剑斩杀了一自爆中的武士后阶修士。”

“难怪,难怪啊!”

“难怪现如今,连这红玉瓶都用上了,还不见我家公子醒来。”

秦叔摇了摇头,心道“果然如此”,

而原本就皱紧的眉心,此刻,不由皱的愈发紧了,

只转眸望向身旁一样全身是血、面色苍白的少女,沉声开口道,

“姜姑娘,我家公子的情况只怕不大好,”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同沈楼主一道,尽快赶往附近城池,再寻方法救我家公子。”

“还有,您身上的伤势也着实不轻,需得尽快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