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没听清吗?”
“我是说,让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呀!”
望着眼前墨玉般的眸子微微瞪大,耳根隐隐发红,似是全然反应不过来的陌瑾,
姜瑟一双清澈剔透的杏子眼,此刻,在摇曳跳耀的火光之下,却是显得格外认真正经,
还以为是陌瑾没听清楚,
故而,又再一次十分正经地重复道。
“不,不必了……”
此时此刻,
陌瑾不禁觉着,自己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说话都似是有些说不太清楚,
而一张本就苍白透明的脸,
而今,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都隐隐地染上些许红晕来,
就此,避开小姑娘直直望来的视线,
慌忙敛下眸去,呼吸微乱地急急开口道。
“这怎么行呢!”
闻得此言,姜瑟不由愈发蹙紧了眉头,
只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陌瑾身边来,就此,满是不赞同地开口道:
“江水里泡了一遭,你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这般的寒凉天气之下,若是不赶紧脱下来烘干,定会生病的!”
“还有,你自己的身子,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你看看你身上都冷成什么样了,就跟寒冰似的,半丝暖意都没有!”
“故而,如此境况之下,”
“你还在此纠结犹豫个什么,还不赶紧把衣裳脱下来烘干,方是妥当!”
说罢,她蹙了蹙眉,
觉着陌瑾如今的身子状况,已然是再耽误不得,
故而,不过微沉吟半瞬,
她便可谓是二话不说地,直接上了手,
还未待陌瑾对此反应过来,
便见一双白白嫩嫩、柔若无骨般的小手,已然直奔陌瑾衣襟而去,
就此,不容拒绝地直接拽住其外裳,用力往下一扯……
……
不得不说,
面对方才陌瑾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模样,
姜瑟着实是急过头了,生怕陌瑾他真的有个什么好歹。
故而,此番,
眼看着陌瑾语带拒绝的话音才刚落下,
一时心急之下,
她几乎都来不及想太多,
就连“男女授受不亲”的基本原则,都已然抛之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满脑子就只剩下——“陌瑾他怎么就这么不听劝”一个念头,
只就此,紧蹙着眉头,
直接伸手拽住了其衣襟,
在其忙不迭伸手阻拦的动作之前,
便已然是毫不犹豫地,将陌瑾的衣襟用力往下一扯……
“嘶~”
空旷的山洞之内,
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骤然清晰响起,
瞬间,便唤回了姜瑟几乎抛到天外去的理智……
此时此刻,
对上陌瑾近在咫尺、恍若墨玉一般,而今,更是因太过讶异而稍稍瞪大的眼睛,
以及,伴随着布料撕裂声音的响起,
那毫不掩饰、大喇喇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一截形状完美、精致如玉的锁骨。
一时间,
姜瑟不由顿时呼吸一滞,猛地咽了咽口水,
随即,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之后,
耳尖及脸颊处,便瞬间红了个彻彻底底……
!!!
嗷嗷嗷!
她干了什么!她都干了些什么?!!!
刹那间,姜瑟只好似被火给烫到了般,
“嗖”地一下,便骤然缩了回去,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手捂着红得几乎滴血的脸颊,眼睛眨的飞快,
只觉脑袋顶上,都在“呼呼”地直冒烟……
啊啊啊!
简直夭寿啊!
自己方才究竟在做什么!
她她她!她居然直接伸手扒了陌瑾的衣裳!
而且还因为太过用力,直接把人家衣裳给撕烂了!
是的,没错!
她居然,把人家的衣裳给,撕!烂!了!
……
此时此刻,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之事的姜瑟,
几乎想就地挖个洞,
掘吧掘吧,把自己给直接埋进去!
苍天呐!大地呐!
赶紧来道雷劈死她吧!
她怎么就脑子发昏,干出这么恬不知耻、不带脑子的蠢事哦!
啊啊啊!
完了完了!
陌瑾肯定以为她是个乘人之危、色欲熏心的流氓啊!
此时此刻,
姜瑟坐在火堆前,可谓一脸生无可恋,泪流满面——
呜呜呜,
别问,问就是十分后悔……
……
尴尬,
死寂……
在近乎凝滞一般的漫长静默之后,
在尴尬到姜瑟几乎想掘地三尺,将自己给埋进去的氛围之中,
望着眼前脸色爆红,低垂着头、紧捂着脸,仿佛煮熟了一般的小姑娘,
陌瑾不由眨了眨眼,
于怔愣良久之后,终是忍不住于眸中溢出一丝浅淡笑意来,
随即,只伸手拢了拢衣襟,遮住乍现的如玉光景,
就此,眸光微敛,
十分乖觉地伸出其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的手去,耳根微红地,缓缓解开衣襟处的系带,轻道:
“嗯,我知道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脱你衣裳的,”
“我,我只是想帮你把外裳烘干来着,”
“这个,那个湿衣裳一直穿在身上不好,你,你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我真的不是要对你意图不轨……”
此时此刻,
姜瑟于猛咽了咽口水之后,
终是紧捂着红得几乎滴血的脸,也不敢回头去看陌瑾的表情,
只死死盯着眼前摇曳跳耀的火焰,
结结巴巴、脸红心跳、头顶冒烟地慌乱解释道。
“嗯,我知道的……”
陌瑾抿了抿唇,
指尖攥着衣襟系带,
望着眼前冉冉火焰,愈发显得眸光潋滟,粼粼生波,
而那一张白皙如玉、完美无暇的脸上,
而今,苍白之色还未完全褪去,却已然是愈发红的艳色逼人……
但,虽是耳根发红,忍不住心头漫上几分羞赧来,
他却也明白小姑娘此番的苦心,
故而,于静默稍许之后,
陌瑾便只微垂了眼,缓缓开始解起外裳来……
……
一时间,
闻得身后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挲声响,
姜瑟不由愈发觉得脸红心跳、头顶冒烟、嘴中发干,
心里的小人在止不住地捂着脸,疯狂狼嚎——
不不不!
你不知道!
一开始,确实没觉得,
但现在反应过来之后,就哪儿哪儿都不对了啊!
你要是再这般模样下去,
她只怕,真的会忍不住狼性大发的啊啊啊!
而正当她捂着红得滴血、热得冒烟的脸,在心里强撑着理智,心脏不断蹦跶着,疯狂狼嚎之时,
身后的窸窣响声,却是倏而顿了顿……
随即,似是犹豫了稍许工夫,
终是有玉石般清润的声音,恍如清风倏而微拂过玉宇宫阙,好听的令人心头发颤,
就此,带着几分试探之意,以及不易察觉地隐隐羞赧之色,
缓声轻道:
“那个……”
“中,中衣便不脱了吧……”
!!!
他说什么?!!!
中,中衣!!!
姜瑟——啊啊啊!!!疯了疯了!!!
闻得此言,
原本还只是脸色红得滴血的姜瑟,
而今,可谓瞬间便变成了沸腾烧开、咕噜咕噜直冒泡的一锅沸水,
不仅是头顶之上,甚至于,就连耳朵都快冒了烟……
刹那间,
她只“嗖”地一下,骤然站起身来,
背脊僵直,脸色爆红,
紧攥着紧张到冒汗的手心,甚至都不敢扭头去看陌瑾一眼,只匆匆撂下一句:
“不不不!不用脱!”
“你,你先挨着火好好烤烤,我,我先出去寻些木棍,好做个衣架来烘衣服……”
说罢,便也不待陌瑾如何反应,
她只如同被什么给追着一般,就此,脚下生风、足下冒火,仿佛逃命一般飞快往外奔去……
……
而此番,
眼看着小姑娘的身影,以快到惊人的速度,飞快冲出山洞,
陌瑾脸上的淡淡温柔笑意,也不由顿时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似是已然勉强压抑了许久,
刹那间,他只猛地躬下身来,
额间冷汗直冒,脸上苍白失色,
双手紧攥着垂落衣角,手上青筋瞬间凸显,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隐隐发颤……
在感受着血肉翻搅、骨骼碎裂的剧烈痛楚的同时,
他更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体内血脉逆行,气穴封闭,
彻骨寒意顺着四肢百骸,不断蔓延而开,
仿佛下一秒,便能将他冻成一座无知无觉、没有丝毫温度的冰雕……
可即便如此,
他却依旧紧紧抿着唇,
谨记着姜瑟先前说自己听力很好的笑言,
拼尽全力,强行克制着自己,不敢发出半丝压抑痛楚的闷哼声,以免被小姑娘所察觉。
而此番,
不过只是简简单单一个伸手的动作而已,
他却仿佛用了莫大的力气,
方才勉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青玉制的小瓶子来,
就此,揭开瓶盖,
颤抖着手,仰头喝了下去……
药剂入腹,症状稍缓……
两息过后,
陌瑾原本苍白无色的脸上,终是恢复了稍稍血色来,
而原本不断肆虐的血肉翻搅、骨骼碎裂的剧烈痛楚,
也已然随着药效的散发,而渐渐减缓许多,
只除了因此番坠入冰寒料峭江水之中,受寒太过,侵入心肺,
致使彻骨寒意,于体内弥漫翻涌、始终不散之外,
其余的症状,皆是已然减轻了许多。
……
此时此刻,
望着眼前熊熊燃烧、跳耀炫目,却始终温暖不了自己半分的火焰,
陌瑾捏着手中的青玉小瓶,薄唇愈发紧抿,
一双墨玉眸里,如同笼着烟岚迷雾,于耀眼火光之中,却愈发黯淡沉寂了几分……
近来之事,
如同虚渺美梦一般,太过温暖美好,
一时间,竟都让他快忘了,
自己究竟处在怎样阴暗污浊的泥沼里,挣扎煎熬不去……
说来可笑,
若不是这一次骤然发病,他都快忘了——
其实,
他是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呐……
这般羸弱单薄的身子,
实则,不过是靠着雷打不动、两日一瓶的地级下品药剂,方才勉强吊着生命的丝弦,不致坠落深渊。
可即便如此,
这药剂却也不过只是治标不治本,勉强能够在发病之时,减缓痛楚症状罢了,根本无法根治。
他自己都不清楚,
会不会有一天,这一药剂也会失去效用,
甚至于,还无需等到发病,
他就会无声无息、消亡于这世间……
故而,
如此的他,
如何能去肖想以后?
如何能去肖想温暖?
如何?能去肖想,能多见小姑娘一眼的年年岁岁……
说到底,
一切,不过只是妄念而已,
眼见光芒划破黑暗,
恍如恩赐一般,倏而出现在他荒凉死寂、冰寒彻骨的生命里,
他便沉溺在这光芒的耀眼与温暖之中,奢想着与小姑娘约定的下一个生辰,
却忘了,他原本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
此番,
特意在外面磨蹭了稍许,
好不容易,等脸上的热度红晕稍稍消退了一些之后,
方才终是抱着几根木棍,自我打气、强装镇定走进来的姜瑟,
而今,一眼望见的,
便是陌瑾的这般模样……
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那人分明坐在耀眼刺目的火光前,
金色的火焰甚至将其精致完美、白皙如玉的脸上,都笼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然而,
他却仿佛悄然融进了身后的黑暗里,
垂眸敛目间,显得压抑而沉默,
不带一丝温暖光亮,不染一丝希望生机,
一双惊世潋滟的墨玉眸里,此刻,则更是黯淡沉沉,
仿佛笼着云烟雾霭,透不进半丝光亮……
一时间,这般沉闷压抑的模样,
不禁让姜瑟的心里骤然一闷,什么旖旎情绪,都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不知为何,
此时此刻,姜瑟忽然很不想见到他的这般模样,
即便而今,那人白衣胜雪、墨发低垂,眸光微敛、光晕氤氲的模样,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姜瑟却突然间没有了半丝欣赏的力气。
此时此刻,
她心里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陡然生出一股冲动来——
想冲上前去,
将这些黑暗的,压抑的,难过的,痛楚的,煎熬的情绪悉数抹去,
把他从其后的沉沉黑暗里拉出来,从这近乎压抑凝滞的久久静默里拽出来,
将静湖山色、人间风月、秋霜冬雪、阑珊灯火,
一切美好的、温暖的存在,悉数捧到他跟前来,
让那一双潋滟清晖、惊世绝艳的眸子里,
重新蕴进光彩,重新蕴进星辉月色,绽放其应该有的璀璨惊艳模样……
……
当然,
姜瑟向来是个怎么想,便要怎么去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