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尘一眼认出来,来人居然是在海市就见过的厉寻安。
他穿着一件长款的纯白色羽绒服,提着一个药箱,匆匆跑了过来。
完全无视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径直冲向了倒在地上的虞兴业。
先是解开了他的衣扣和领带,然后让侍者配合他把虞兴业翻了个身保持侧卧位,伸手按压了一下人中,见没有反应。
他又退回来解开了虞兴业的鞋袜,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副银针,朝着脚心的穴位刺了进去。
这个过程中他专注异常,没有去管场上的其他事情。
而虞飞白看到他过来之后,完全放心地把虞兴业交给了他。
他冷着脸,狭长的丹凤眼中痞性不再,凝聚着翻腾的怒意,紧握着拳头就想径直冲过去打人。
却在半路被余烟拦了下来,她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冲动。
虞凌风带了四五十个保镖,加上他自己战斗力也不差,虞家外围的保镖们不知道被他用什么手段制服了,游轮内部又全是些没有战斗力的侍者佣人,如果单靠他们俩的话,对上可能会有点困难。
她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
虞凌风看着这一幕,唇角勾着,露出嗜血的笑意,“余烟,你这种聪明又识时务的女人,真的很难让人不爱。”
钟尘见不得他用这种语气嘲弄余烟,当即出声反驳道,“她怎么样轮不到你评价,也轮不到你来爱!”
虞凌风听到他的话,直接把视线转了过来,“哦对,还有你这个小白脸。轮不到我,你就配了吗?”
他稍微给了个眼神,身后的保镖就得令,想上前去把钟尘抓过来。
余烟不动声色把钟尘护在了身后,冷声开口。
“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得差不多了,还嫌不够吗?
老爷子要是这会儿真出了事,虞家的其他人你能压得住?
也就钻了个寿宴的空子逞了下威风,回过头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不说其他,明天的新闻你想过怎么解决了吗?那么多富商都看到了,传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版本。
你只想着找自己的面子,可你不曾想过,没了虞家,你还能有什么面子?”
淡漠的嗓音不疾不徐地传开。
虞凌风被她说得神情微顿,旋即迈步上前,直接站到了她面前,把旁边准备动手的保镖挥开。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跟我结婚怎么样?
到时候虞家就直接交给你来管,反正你头脑聪明又会做生意,我还是负责暗处的这些事,我们强强联合,还有谁敢不服……”
“不怎么样。”余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愚蠢的构想。
“不管你,或者虞家的其他人信不信,我确实对你们的家产没有兴趣。
因为有些东西,如果我想要,我都会凭自己的本事拿到手。
就像今天,就算不是以老爷子的旧识,而是凭女老板的身份,我依然有资格来参加这个寿宴。”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是已经醒了有一会儿的虞兴业,这会儿他正被厉寻安扶到了旁边坐着。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面容 冷肃,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小烟,你不用理这个逆子,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本来被余烟说了几句有点平静下来的虞凌风,被他这个瞧不起的眼神又勾动了怒意,他眼中闪过猩红。
下一秒,竟是直接从外套内侧掏出了一把手枪,遥指着虞飞白的眉心。
“你不就是觉得他比我强吗?我今天就送他去西天,让你只剩下我这个废物儿子!”
他的手指几乎已经扣动了扳机,有点下压的趋势。
离得最近的余烟连忙抬手劈在他手臂上,压着他的手改变了方向,朝着游轮地板上开了一枪。
令人胆颤的“砰”声,吓得还没撤离的佣人们都忍不住瑟缩着蹲了下来。
而旁边的保镖们,看到余烟已经和老大打了起来,纷纷从外套里拿出了枪械,指着游轮上的所有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游轮入口处,突然传来了整齐一致的脚步声。
身穿深蓝色特警制服和黑色防弹马甲,戴着头套面罩和EARmIIR m36x mARK5耳机,手持冲锋枪的二十五名港市特警们,突然从入口处鱼贯而入。
“接到报警通知,此处有人聚众滋事,请举起手来。”
与此同时,后面还有近百名虞家的保镖也从龙华湾的虞家主宅赶了过来。
一下子,原本很空旷的游轮突然变得逼仄起来。
虞凌风抬眸对上余烟风轻云淡的表神,咬了咬牙,“你居然报警?”
余烟神色未变,没承认是不是自己报的警。
只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试着用脑子去解决问题,别总想着用暴力。”
一场闹剧仓促地收了场,但毕竟是家事,余烟也没有去管虞兴业的后续处理方式。
配合着录了下口供,便拉着钟尘出了虞家。
“烟姐,等等!”身后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厉寻安匆匆跑了过来。
余烟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厉寻安摸了摸头,“我可以去你宅子里住几天吗?这边太多事了。”
余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了句,“老爷子的情况如何?”
“没什么问题,之前就是有点急火攻心,我给他开了药,后面保持心情平静就行。”
余烟挑眉看他,“你觉得现在这情况,他还能保持心情平静?”她轻叹了下,拍了拍他肩膀,“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你跟虞二哥一起陪在他身边吧,等这事平息了。”
厉寻安呐呐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等重新上了车,一直乖乖跟在旁边没出声的钟尘,才猛然扑过来抱住了她。
力道紧到余烟感觉他想勒死自己。
她抬手拍了拍钟尘的手臂,“怎么了?被吓到了?”
钟尘没出声,从她敞开的大衣门襟,埋首到她裸露的锁骨处,先是很小心的用唇瓣亲了亲,然后便停着没动了。
过了一会儿,余烟忽然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灼人的湿热感,像有水流在扫荡般,带来蜿蜒绵亘的痒意。
车内很安静,除了车子发动的低沉轰鸣,余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可她确定,钟尘是哭了。
她先抬手碰了碰他头顶,然后把手移至他后颈,勾着后领口,把他缓缓拉了出来。
果不其然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来港市短短两天,就哭了两次了,每次都这么无声落泪,哭得像个小可怜似的。
她屈着指尖扫了扫他眼睑下的泪痕,温声开口,“怎么又哭了?这么害怕呀?”
钟尘看着她镇定自若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拧成了一团,揪心的疼。
那么危险的事情,她都能那么云淡风轻,她到底…经历过多少风浪啊?
他哽着声音开口,“我害怕,害怕你受伤,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保护不了阿烟,一直都是阿烟在保护我。”
原来小哭包是担心自己啊……
余烟摸了摸他的头,平视着他的眸光,“不用害怕,我有分寸。也不用贬低自己,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面对这些。”
一般人确实见不到这些场面,钟尘在游轮上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不哭不闹不拖后腿,全程乖巧得很。
车很快在宅前停了下来,保镖绕过来帮忙开车门,刚拉开一个角。
钟尘突然把车门又拉了回来,摇下车窗说让他们先走。
保镖对上余烟纵容的眼神,只好迈着步子走了。
余烟还以为他要在车里做什么放肆的事情,结果他只是静静搂着她又坐了好一会儿,然后在她耳廓处亲了亲,用低沉诱哄的声调说道。
“晚上,我还想听阿烟讲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