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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年,黛玉便迎来探春和柳湘莲的大婚之喜,作为表妹和皇后,她倒也没有越过前头两位表姐给探春添妆,只是在全套头面的基础上多加了一对儿内造的玉如意摆件。

大婚三日后探春便递了帖子进宫谢恩,如今她也是从四品的诰命夫人,就算没有跟黛玉这层表姐妹的关系,也能递牌子进宫请安。

探春全副诰命服饰,进门就先给黛玉行跪拜大礼,黛玉看她这一身衣裳就明白该有此一遭,所以等礼毕才赶紧去扶起她,拉着她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坐下,这才开口说话:“三妹妹如今可真是好看,还有几分威风呢。”

探春脸上的神情既有几分兴奋和快意,也有几分伤感,她可不会说什么黛玉作为皇后更加好看更加威风的话,她们之间的感情可不止于此。

“林姐姐,下月,我便要跟随夫君一起去四川了……”

难怪探春刚刚的表情如此奇怪,黛玉却更加为探春高兴,“这是好事啊!你还不知道吧,蜀地女子地位极高,就算如今,蜀地女子外出做事也是寻常,你过去了,正好跟她们好生学学,也能圆自己一个梦不是。”

探春一听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

从前有段时间她看黛玉就跟仇人似的,就因为她自己看家里的男人好似都没什么用处,她空有一身才学和志气却仅仅是女儿身就要被困在内宅不得动弹。若情况一直是那样她也不至于如此不平不甘,可偏偏来了黛玉这个对照组。

黛玉也是女儿身,可她小小年纪便能在家里父兄的支持下外出做生意不说,还独掌家中内外事宜,这如何不叫她眼红又嫉恨?!

还是后来等她认识到每个人的际遇都有不同,而且黛玉本人是个真诚又大方的人,这才决定跟黛玉和解。

可那段时间她对黛玉生出来的恶意和自己的不堪始终让她难以释怀,没想到黛玉竟然一直将她的期盼和挣扎都看在眼里,此时还在鼓励她勇敢去做。

“林姐姐……”

探春是黛玉身边第一个自我觉醒的女性,所以黛玉一直舍不得跟她翻脸。

“女子生存不易,我甚至听说很多地方一旦有女婴先于男婴降生,她的家人甚至会把女婴溺毙然后葬入桥下,任由万人踩踏,如此才能更好地赎罪,以期多生几个男孩儿。”

探春自觉在家就算真的委屈过,可也只是心里委屈,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女子有那么大恶意的地方!

黛玉也察觉探春刚刚被她所说惊吓到了,但她依旧继续说道:“其实,男人们心底里都知道女人并不逊色他们,所以才会一味打压女子的地位,将女人贬低到尘埃里,好似这样就能反衬出他们身姿的高大。”

“女子生存不易,所以啊三妹妹,你去了蜀地,可不要忘了昔日心底里那些不甘,在能力之下,多为女子提供一条出路吧。”

黛玉也想通了,她此时做不了什么也不要紧,横竖她如今的身份还算金贵,能给有能力的人提供庇护也是好的。

探春却看得出来黛玉眼中和心里的疲惫,不禁建议道:“林姐姐,也不是所有的贵妇人都甘心在内宅耗费一辈子的光阴,像是恒亲王妃和九福晋,至少就算她们没有什么高大的思想,哪怕仅仅是因为可以短暂地逃离内宅,也愿意出来做事呢。”

说起来,探春还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挺佩服恒亲王妃的,若是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四品小官之女突然做了皇子福晋,恐怕还不如恒亲王妃当年做得好呢。

恒亲王妃当年出嫁的时候形势可谓是恶劣极了,恒亲王那时候已经有了一个生了庶长子的爱妾,嫡福晋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被恒亲王逼着向宫里请旨,好立那位爱妾为侧福晋。

恒亲王妃当时都还没有回门呢,又因为身份的原因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在恒亲王的再三逼迫下,还是同意了亲自出马为那位爱妾请封侧福晋,只是没想到折子递上去了,宫里却没同意,甚至恒亲王自己都被斥责了一番,那位爱妾也被康熙帝一则口谕定死了到死都只能是个寻常侍妾。

所以啊,这些年恒亲王府为了世子之位可谓是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恒亲王妃反而因为并没有生育,被后宅各方人马拉拢,没靠恒亲王依旧过上了舒心日子。

探春继续举荐:“其实二姐姐别看性子温柔,其实内里也是个很有成算之人,眼下二姐夫只能做个祖传的佐领,她却不一定只有一个孩子,所以肯定也期望能多多作为,好为孩子们将来考虑,她也是能做事的。”

其实还有薛宝钗,薛宝钗是皇商出身,自幼所学就跟她们姐妹不同,见识也多,况且她丈夫在家族借不上多少力,想必也是要为儿孙奋斗一把的。

想到了薛宝钗,探春又想起薛蟠的妻子夏金桂,“薛家表嫂原本也跟内务府有些关系,她家两代人都为宫里供应桂花,若不是到了表嫂这一辈只有一个跟女孩儿,说不得薛家表哥还娶不上那样的人物呢。”

“其实蓉哥儿媳妇也是极好的,只可惜蓉哥儿这一次也要带着一家子去蜀中,就连蔷哥儿也被珍大哥哥使了力塞去了军中,如今也在蜀中做事。”

先前贾琏去杭州任知府的时候可把贾宝玉、贾环、贾琮、贾兰都给带上了,这几个在科举上好似有些天赋,都是秀才了,还想继续考却还有所欠缺,所以在林如海的建议下,贾母忍痛把几个孩子都给贾琏带上了,一边在杭州读书,一边则是跟在贾琏身边见世面。

可以说,眼下荣宁二府也就只有贾琏的长子和隔壁东府贾蓉的长女两个小辈,以及还在宫中的惜春了。

探春不免又说起如今荣宁二府的现状:“老太太如今是越发寂寞了,所以老爷已经在考虑致仕一事,每日里老太太身边也就只有大伯父和大伯母和太太陪着,大嫂子偶尔也过去,只是她那个人你也知道,嘴巴不够巧,去了也没什么话说,也就是凑个人头。”

黛玉想起还有在城外修道的贾敬,这些年好似没有听到他过世的消息,便忍不住问道:“那东府的情况呢?我记得敬大舅舅一直在城外修道,这些年好似没见他回城见见小辈。”

探春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敬大伯已经回家啦,往年确实不见他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可等蓉哥儿和可卿的女儿一出生,敬大伯便忍不住回来看看,这一看啊,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眼下那小丫头可是东府上下的心头肉,要不是蓉哥儿就要出门,恐怕轻易见不着孩子的面儿呢。”

黛玉也跟着笑,心里却想着贾敬一定是确定了贾家已经没有了危险,所以才敢回家的,不然恐怕又是横死道观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