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叶染衣笑了笑,不怒自威,“拿什么人?”
“启禀统领,末将奉公主之命,前来捉拿日前纵火的凶犯!”贺远山俯下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叶染衣抬眼一睨,“可是找到了?”
“回统领的话,未曾!只是我们接到消息,说人在此处!”
至于是谁的消息......不消多想,定然是摘星阁了。
夜来暗笑一声,叶染衣自诩谢京华麾下第一红人,这摘星阁却依旧不是他的一言之堂。就连他行至何处,也终究难逃摘星阁的眼线。
不过……她看了看周遭,已经被禁军围了个严实,若是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恐怕有些难。
火烧荣华宫?
天地良心,这位公主真是给自己扣了个好大的帽子。
“什么人这么大胆?行事如此猖狂,竟还敢藏在这帝都最为喧闹之所?”叶染衣挑了挑眉,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
“这……”贺远山抬眼,看了看叶染衣的所在,却又不再多言。
叶染衣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是,那人在本官这儿?”
贺远山行了一礼:“统领明察,末将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说罢,他的目光在屋子中打量了一圈,又落回这案前。
案前,两杯清茶袅袅生烟。
叶染衣目光一动,突然对着帘畔的丽人笑道:“茶要冷了,仙子莫要辜负了在下的心意。”
落玉会意,施施然起身,莲步慢移,便落到了叶染衣的对面。叶染衣却是顺势拉住她的衣带,轻轻一勾,落玉便惊叫一声,重心不稳,正好落在了叶染衣的怀里。
便是好一副美人卧怀,活色生香的光景。
落玉娇呼连连,笑靥如花:“爷,如此良宵美景,你招来这么一群冷冰冰的人,可是存心让落玉难堪……”
叶染衣笑了笑,端起茶盏,说道:“是在下不解风情,那就自罚为仙子看茶,让仙子品一品这帝都新进的‘一枝春’。”
落玉背对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那如同凤仙花一般的指尖暗自戳了戳对方的腰,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可叶染衣面不改色,就要把茶盏递到自己唇边。
这茶是端给那个来客的,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落玉目光如炬,一边娇笑,一边左右躲闪。像是在戏弄对方一般,偏偏就是不让茶盏入口。
这好端端的喝茶,却成了此等风月之事。
众人还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如何调笑,那贺远山却面不改色,又抱拳说道:“统领!若是确有此人,还请统领莫要为了一己私欲,耽误公主大事!”
“什么人?本官可没见到什么人。”叶染衣眸光冰冷如雪,这便再也没有什么好颜色。
他一介副将,却是学会了些越俎代庖,以下犯上的本领。
贺远山一时无言以对,他明白叶染衣是明摆着要让他难堪。可他叶染衣是公主的入幕之宾,惯是行事随意,他们这群人可没有什么免死金牌。于是贺远山挥了挥手,众人纷纷涌入。
“搜!”他低声喝道。
叶染衣目光一暗,知道这是公主下了死令,否则依照这贺副将的性子,断然不敢公然违抗自己。
叶染衣也不理那群人行事,心思急转——
公主她下了死令,说明此事她当无比笃定,捉拿那夜来,已是板上钉钉。
只不过他们来晚一步,于是让对方跑了……不,没有来晚,来得正正好。若非那秋盈盈唱曲警示,彼时他二人尚未商定,禁军拿人,定然可以说是铁证如山。究竟是谁,绕过了叶染衣,要置他们两人于死地呢?
不管是谁,这个人一定在摘星阁中,并且熟知他的踪迹……
此时屋檐上的紫衣女子可没有叶染衣这等闲情逸致,既有美人在怀,又能沉谋研虑。
漫天飞雪,她虽然不畏冷,也知道待在这儿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果不其然,那禁军搜屋无果,竟纷纷弯弓搭箭,要上屋顶一探。
——叶染衣,也未曾想到她还没离去吧?
夜来心底苦笑,早知道就不听这什么官场勾心斗角的戏码了,如今就是想脱身,也要费些功夫。
那贺远山看也不看叶染衣,就径自要跃上屋檐。方知他脚刚落在窗楣上,突然听到对面的楼阁顶上一阵砖瓦翻动之声,众人齐齐掉转箭头。
那叶染衣此时却是轻轻“呵”了一声,突然站起身,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长弓,搭箭,拉弦,电光石火,一气呵成!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那箭早已“嗖——”地一声,射向对面的屋顶。
好箭法!
一团黑影应声而坠。
铁甲窸窸窣窣响动,底下的士兵们定睛一看。
呵,原来是个黄皮子!
“呵呵…….”叶染衣笑着摇了摇头,“贺副将,这就是你要拿的人?”
“哼。”贺远山不语,足间发力,跃上屋顶一望——
天地茫茫,哪还有什么人影?
......
金雀巷角。
“做得好。”夜来睨了一眼随后而至的旁人,拂下身上积雪,又抖了抖袖子。在屋顶待的久了些,这袖子中也灌了不少雪。若是一会儿进了屋,又免不了换身衣服。
梦雨浅笑:“应该的。”她身着一身白色劲装,端的是个恭谨谦顺,不卑不亢。虽说白衣晃眼,可这落雪天,真是再合适不过。
夜来向她身后望去:“灵风呢?怎么没见着他?”
“他啊……他害怕。”梦雨掩唇。
夜来一愣:“怕?怕什么?”
“他怕黄皮子!”梦雨眼眸弯弯,分明是一袭男人打扮,此时却有了些女儿姿态。
谁知这笑声还不及巷尾,便有人哼了一声,说道:“梦雨,你又在姑娘跟前说我坏话。我不是怕黄皮子,只是觉得那东西像耗儿。”
梦雨揶揄道:“还不是一样…胆小鬼……”
夜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叹息。她知晓灵风自幼便生在暗无天日的宗祠,多是蚁鼠虫蛇,故此即便是成年,也难以摆脱那时的恐惧,此番倒是为难他了。
“姑娘万安。”灵风轻轻落定,也不与梦雨斗嘴,只冲着夜来恭敬招呼一声,神色颇为小心翼翼。
夜来无言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已探明,他们收势离去了。”灵风躬身说道,“昨夜已将那些孩子送出城外,应是无恙。”
“嗯。”夜来应了一声。
“姑娘,这件事也要瞒着公子么?”梦雨走上前来,轻轻问道。
灵风却斜斜看她一眼:“什么事?”
梦雨会意,连忙应道:“没事,没事。”
末了,她挠了挠头,又问道:“那妙音阁……啊呀!”话还未说完,头上却挨了一记。
始作俑者灵风在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他荣华宫的入幕之宾在妙音阁寻欢作乐,被抓了个现行,关我们什么事?!”
“有道理。”梦雨这才恍然大悟,此刻竟也忘了对方打她一事了。
“……”夜来看着二人,有些无言。
半晌,她开口说道:“一个字也不许说。”
“是!”两人连忙低头,齐声应下。
“…既然你们不愿走,日头将近,早做准备。”
两人对视一眼,欣然而应。他们知道,这表明夜来并未因此而恼。
四下寂然,一阵风过,两人便失了踪影。
夜来暗自叹息一声。本该于昨夜离去的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回来,已经无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忠诚。
夜来回首望去,那玉栏绕砌,灯火通明的楼阁静静伫立在远处。
禁军撤去,这妙音阁却如同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人们忘记了方才的铁衣森严,又沉浸在这金迷纸醉,笙歌曼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