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这针拿来绣花还不错,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老者不紧不慢地嘲笑道。
“绣花?!!!”赵青木杏目圆睁。她来去谷的针法,岂容旁人嘲笑?老者有意调笑,她却直愣愣地一掌挥了过来。
于是老者眼中笑意更盛,今日是怎么了,这些个小辈皆像初生之犊,个个勇敢无畏,倒与他过起招来。
——难不成是他啼血客退隐多年,江湖上已经无人认识这把剑了?
殊不知这姑娘端得就是这个性,管他是谁先过上两招,便是当世高手南宫孤舟在这儿,若是惹了她,她赵青木照样敢挥掌过来。
啼血客也不与她为难,只用手中宝剑拆下她那挥得虎虎生风的玉掌,脚下生风,便躲闪无穷。
方知这一套清晖掌法打完,赵青木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够着,倒是将她自己累了个气喘吁吁,素面潮红。
“有本事你别跑!”赵青木又累又气,恼怒不已。
“嘿!你这小丫头,真是蛮不讲理。老夫只是替他看看伤势,你见面就要出手,老夫岂有不跑的道理?”啼血客哭笑不得,他不还手就罢了,这小丫头竟还不依不饶。
“你!!!”赵青木闻言就又要发作,顾见春一把将她拉住,说道:
“赵姑娘,且慢且慢,恐怕是一场误会...”
哪知赵青木一看是他,嘴一扁,顿时扑到他身上,开口便哭诉道:
“顾见春!你个呆子!你吓死我了……”
这一下可是让几人都愣住。只听赵青木一边在他身上哭着,一边又控诉着他的“无耻”行径: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若是你不回来,我就带着他们回谷’?你以为本姑娘是那种弃朋友生死不顾,只知道逃跑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本姑娘了!”
“这……”顾见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身前的女子,此时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又看了看一旁的啼血客。啼血客倒是面上无异,只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笑脸。
顾见春心中慌忙,师父说要恪守本分,坐怀不乱,如今这等阵仗,又是哪般?
他只得无奈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哪知赵青木直接打断他的话,竟咄咄逼人起来,“只是觉得我武功不好,尽给你拖后腿?还是觉得你神功盖世,能以一当百?!”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这一路上看见多少尸首…我多害怕那里面有你……顾见春,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有颜面回谷见爹爹?!”
赵青木说着,蓦然抬头,又嗔又怒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还好,还好他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顾见春哽住,先前酝酿好的说辞都在这双朦胧泪眼中烟消云散。
他转念一想,也算是自己擅自做主,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位赵姑娘竟真的追了上来。
——想来那血流漂杵的场景,也将她吓坏了吧?
半晌,顾见春轻轻拍了拍赵青木的后背,似是安慰地说道:
“是在下不好,让你担心了。”
谁知赵青木素手一推,没将他推开,却让自己站直了身子。
“哼,谁担心你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赵青木吸了吸鼻子,小脸一扬,方才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然褪去。
顾见春苦笑一声,说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方知顾见春最怕女子落泪。记得小时候,若是他说了什么重话,但凡小湄眼睛一红,便要立马道歉宽慰一番,对方才能消停。
赵青木只哼哼着,脸色闷闷不乐,也不理他。
顾见春摇了摇头,目光一瞥,却无意中看到那啼血客手中的佩剑。
方才一味看着他二人攻守进退,欲找个时机拉住赵青木,于是也没有细看。如今才发觉,老者拿着的这把剑却颇为眼熟。
并非是剑眼熟,而是剑鞘眼熟。顾见春心中一急,于是连忙开口道:
“前辈,请问……”
啼血客本在一旁看热闹看了个尽兴,如今却骤然被问起,他回过神来:
“什么事?”
“请问这剑鞘,您是从何而得?”
这柄剑鞘,分明是小湄从不离身的那把,通体暗红,刻着花纹,就是这把剑鞘,她使出“飞叶寻花”,也是这柄剑鞘,他替她引路。
他绝不会认错!
“什么从何而得?这就是老夫之物!”啼血客面上不豫,这话倒说得他偷了谁的东西似的!这把剑跟了他几十年,岂有易主的道理?
不过…剑鞘……
——莫不是那个女娃娃?
啼血客心下一动,顿时有了主意,于是眯了眯眼问道:
“小兄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前辈恕罪。”顾见春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晚辈有一位故人,前日里正拿着与前辈这把十分相似的剑鞘……”
啼血客心说果然,谁知他哼了一哼,抬步便要离开。
顾见春连忙拦住对方:“前辈留步!且听晚辈细细解释!”
啼血客笑了笑,这才转过身来。
顾见春知道对方是有意为之,却也无法,谁让他有求于人呢?于是只得粗略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实则听到无缘山之时,啼血客便已经明了其中缘由,后来种种,他亦有所耳闻,只想起那时那个小丫头轻飘飘将剑鞘丢了过来,自己倒也未曾多想。未料其中种种,竟艰险至此,这女娃娃眼盲伤重,却依然不忘履约,倒叫啼血客唏嘘不已。
这边啼血客思量一番,那边顾见春说道:
“实不相瞒,晚辈正在找她,若是有什么线索,还望前辈告知一二。晚辈不胜感激。”
“呵呵…照你所说,你是她同门师兄?”啼血客笑了笑。
“…正是。”顾见春不明所以。
“那老夫就拿了你,让这小丫头去报信,让她带着东西来换人!”谁知这啼血客骤然发难,一掌捉来,顾见春当即拉着赵青木连退数十步,堪堪落定。
“前辈何故如此?!”顾见春惊疑不定。
“那臭丫头拿了老夫的东西,老夫眼下也不知如何索要,可不得捉了你,差她来换?”
莫三思笑得猖狂,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尘土激扬,他黑衣猎猎,在雨中竟有几分杀意。
赵青木明知他二人都不是这老者的对手,却还是嘴不饶人,大声嚷道:
“喂!你个老头,也忒不讲道理!又不是我们拿了你的东西,冤有头债有主,你自己没本事找她,抓我们有什么用!”
“哈哈哈哈哈……”啼血客大笑道,“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赵家的小丫头,你爹也不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青木一愣:“你认识我爹?”
“何止认识!”啼血客摆了摆手,“也罢也罢!老夫不过是逗你们玩玩罢了……”
顾见春松了一口气,打眼一看,一旁赵青木藏于身后的手这才缓缓松开。
他心中好笑——这姑娘,倒也不像她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顾见春遂抱了抱拳道:“如此,还请前辈指点。”
啼血客笑笑:“小兄弟,一个不够,还要好事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