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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震动从另一个山头传来。

野草疯长,云海塌陷,

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星光和云海中交错起舞,虚空震荡不休,轰鸣声不绝于耳。

夏云杉和梦星河还在旁若无人的纠缠搏杀,短时间看是分不出胜负。

顾白水收回视线,默默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不远不近的小师妹,问:“我想回山里看看,你会拦我吗?”

姬絮先是沉默,然后摇头:“师兄,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不会拦你。”

“那就好。”

顾白水没什么表情,迈开脚步,走向对面。

他路过了一口紫鼎,也走过了姬絮的身边。

紫极仙鼎半埋在土里,鼎身上的道韵流转不停,下面牢牢地镇压着一位神农帝子。看样子没什么人愿意把这知天水从下面救出来,甚至是无人在意。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些奇怪了。

在之前,顾白水、夏云杉和林清清,

三个人做好的约定是共同深入大帝禁区,找到那棵神秘古老的长生树,毁掉树上长生蝉的树叶……从而彻底的杀掉知天水。

而真正走入禁区之后,这三个家伙似乎都有了别的想法和举动。

林清清偷偷去了一座空白帝墓,唤醒朱天意,遭遇危机,不得已把自己封锁在一根黑角内。

顾白水穿过雷霆世界,从朱天意的手里夺回了那根黑角,最后走到了这座青山前。

夏云杉更是简单,她在禁区里遇到了最后一个年轻的梦星河,与之生死搏杀,了结此生的因果和仇怨。

三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但好像,没什么人在乎知天水的生死。

即便现在,这位神农帝子已经被紫极仙鼎给彻底镇压,毫无反抗的能力,顾白水也只是目不斜视的路过,没有多看哪怕一眼。

对此刻的他来说,死一位老长生弟子已经没那么重要。

“师兄,”

两道消瘦的人影交错而过,姬絮站在原地,眼帘颤动,缓缓的转过头。

顾白水背对着她,只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还带着那面镜子吗?”

姬絮有些犹豫,但还是张开嘴,轻轻的问了一句。

她说的是虚镜,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趴在顾白水的胸口,没有什么异动。

顾白水想起师妹劝告过自己的话:“别把虚镜再带进山。”

这个举动,似乎会催生某种无法挽回的后果。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顾白水背对着姬絮想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骗了师妹:“我没带,放在外面了。”

至于姬絮信与不信,也无关紧要。

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白水就背负着双手,走进了那座熟悉的青山,一步步的,消失在了姬絮的眼中。

清凉的山风掠过发丝,阳光洒落,静谧无声。

姬絮矗立许久,最后也只是仰起脸,怅然无力的笑了笑。

“师兄啊……”

……

这是一座平凡朴素的青山,不高不矮,不陡峭也不险峻。上面种了很多棵平平无奇的老树,漫山遍野,勾肩搭背,从山脚一直到山顶。

这座山没有名字,和禁区里很多座无名山一样。

不过它也有不普通的地方……以前,长生大帝就住在这座无名山上,大部分时间是独自一人。

“那该叫长生山的。”

顾白水慢慢的走在林间山路,羊肠小道,铺满树荫,弯弯折折,通向山顶。

他很熟悉这里的一切,以前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躲在山里偷闲的师傅。

当代四个长生弟子,顾白水是唯一一个经常来长生山找师傅的。

大师兄基本不会来,二师兄惹事后会被师傅抓上山,小师妹只跟在顾白水的屁股后面,偶尔能爬到半山腰,更多时候就等在山脚。

唯独顾白水这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会主动来这里找老头子,下棋喝茶,论道骂街。

后来师傅死了,他来这座山也就剩下一个目的,给师傅扫墓。春去秋来,风雨无阻。

没有人比顾白水更熟悉这座山里的路,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该怎么走才能找到那座不起眼的坟头。

缕缕阳光从不远处的林间坠落,

顾白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林荫小路的尽头。两侧的树就只长到这里了,走出林间山路,便是平坦的山崖。

悬崖如台,承着两样东西:

一座小小的土坟,和一棵蔫巴巴的老树。

顾白水慢慢抬眼,沉思许久,踩着阳光和树荫的交界,又一步走出了森林。

大风四起,草叶纷飞,

云海被风吹的晃来晃去,这些云飘在山崖外,起伏沉积了几万载的岁月。

顾白水站在山崖上,放眼望去,一切都豁然开朗,毫无遮掩。

但同时,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

一座土坟,一棵老树,一个长了几岁的长生弟子……

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变。

老树在风里吱嘎吱嘎的摇晃着,枝干枯瘦低垂,树叶枯黄干瘪。它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被年轻的风推来推去,无奈无力,困乏疲懒,眼皮都不愿意抬起来。

老树下,有座坟,坟前有一块矮小的石碑。和以前一样,碑上空白一片,没有字。

顾白水想起了师傅生前说过的一句话。

“碑文是死人给这个世界留下的亡语,不留字,是因为没啥可说的。”

对这个世界,长生大帝确实没啥想说的。

就像现在的顾白水,看着眼前这些年都毫无变化的景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

顾白水摇头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走向老树和石碑。一把黝黑的铁铲滑落手心,他该动手了。

这里是大帝禁区最平凡安静的地方,但也可能是最神秘恐怖的地方。

树下埋尸,长生帝尸。

如果等一会儿,有一具老迈的尸体从这座土坟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土,朝着徒弟和这个世界笑,那会是几万年的历史里最恐怖的故事。

但如果坟墓里没有人,没有一具老尸体,那就说明这个故事已经发生过了,怕也没用。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顾白水来到坟头前,面无表情的举起黑锹,然后挖了下去。

长生头上动土,他是第一人,大概率也是最后一个人 。

所以,会发生什么呢?

“沙~”

蔫巴巴的老树晃动了一下,掉了几片叶子。

铁锹插进土里,顾白水双手用力……没有挖动。

黑锹嵌在了土中,像被土坟握在手里,完全没办法撼动一丝。

紧接着,顾白水发现手里的铁锹也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