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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瀑布尽头,一个消瘦的少女站在深渊边缘。

裙摆随风摇晃,清水在礁石上溅起,

顾姝眨了眨眼睛,默默的低头,向下看着。

深渊还是很黑,但比不久前要明亮了些许。

她现在已经能看见深渊更深处的薄薄水雾,在黑暗中起起伏伏,飘荡旋转。

天快亮了,

顾姝背后的云层在一点点“褪色”,从深沉的乌黑,变得透明清白。

昆仑的夜马上就要过去,到时候,这个地方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日月更替,天翻地覆,从黑暗的世界过渡到灿烂的光明。

两个世界……会截然不同。

在安宁的夜晚,外面的瑶池弟子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熟睡。

等昆仑天亮时,顾姝的同门才会走出屋子,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瑶池老一代人的说法,这是“避灾”。

当昆仑日落之后,会有一些不干净的浊气和污秽从夜里出来游荡,瑶池弟子如果被这些东西缠上,轻则小病缠身精神不振,重则灵气倒流境界跌落。

每次夜晚避灾的时间都不短,不过昆仑的白天更加漫长。

顾姝在思考一件事。

天亮了,瑶池里的人就都醒了,深渊下的人会爬上来。

如果没有瑶池帝兵相助的话,顾姝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把这个姓顾的长生弟子灭杀在瑶池里。

但如果用瑶池帝兵,他的身上大概也有一件帝兵。

两件帝兵复苏,正面相撞,瑶池里的所有生灵都会飞灰湮灭……无一幸存。

所以,怎么办呢?

顾姝眉眼安宁,默默的思考着。

她在思考……不是自己怎么办,而是顾白水要怎么办。

“用瑶池里的几万修士的性命,去威胁长生弟子,逼他就范……是不是,太不稳妥了?”

顾姝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冷漠的疏离。

她不是很在乎平日里一起生活修行的那些同门,只是在算计,怎么样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长生弟子的尸体。

她需要这个东西,最好是年轻的。

“呼~”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怪风,吹到了悬崖边上。

顾姝身体突然一晃,随后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无比,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虚汗,朱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顾姝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唇边,深入皮肉……渗出鲜红色的血,流下了嘴角。

她正忍受着外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有一只狰狞的厉鬼在她的脑海里癫狂的嘶鸣,凄厉的叫声让人头痛欲裂,就像是有人握着针,一针一针的扎进她的脑髓……精神刺痛欲裂,逐渐有了涣散的迹象。

不仅是脑子里,还有胸腔,四肢,身体上的每个部位。

成千上万只透明的小手,在顾姝的体内,撕扯着她的骨头和筋骨……这种痛苦更甚于千刀万剐,比凌迟剥皮更让人疯狂。

世界上有几人遭受过这种痛苦的极刑?

顾姝不知道,也没去想过。

其实……就在此时的深渊下,有一个能和她感同身受的病友。

不过这两个苦命的家伙还不完全一样。

顾白水只有那么一次难忘的经历,

那天晚上,在洛阳城里,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很多器官。

很猎奇,容易让人发疯。

但还好,那些器官都很健康。

顾白水只当是自己经历了一次激烈难忘的体检。

后来他把那些给自己体检的医生都杀了。

顾姝没有过那么强烈的视觉冲击,但她已经被折磨了几百个日夜。

脑子里的那块骨头,已经疯了几百上千个日夜。

顾姝一直在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

以前妹妹在瑶池的时候,她还要悄悄的避开,走进夜里,沉默的压制住自己想死的冲动。

但现在,顾汐那傻子不在,顾姝就不必再沉默的忍耐了。

风声越来越大。

顾姝依旧站在悬崖边上,瘦弱的身体像是一根石缝里长出的劲竹,弯着腰,挺着骨,忍受着风割雨刺的痛苦。

悄悄的,顾姝紧闭的唇动了动。

她好像低声说了什么,很小声,没人听得见。

只有飘过嘴边的风听见了,但它没把那句话带走,因为太脏了。

这句话里包含了一种绿色的植物,也有一位值得尊敬的亲人。

唯一的问题:仙骨有母亲吗?

顾姝骂声很小,作乱暴动的仙骨却逐渐沉寂了下去。

痛苦从身体里剥离,顾姝抹掉了唇边的鲜血,眼神逐渐恢复了平静,也更加深邃。

她一定要弄到一具长生弟子的尸体。

只有长生弟子的躯体,才能完美的容纳两块仙骨。

此外的任何人,都会和顾姝一样,被这东西折磨的生不如死。

“等天亮了,就去杀你。”

顾姝眼帘低垂,在瀑布的水流里喃喃自语着。

……

“噗通~噗通~”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顾白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远方敲鼓,鼓声很沉重,和胸腔里的心脏共鸣。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一阵阵的鼓声,是从两个方向传来的。

头顶的鼓声很微弱,脚下也有鼓声,很轻很轻。

两个声音相互交替,顾白水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是从一个鼓上传来的。

只是鼓声传来的方式和路径不同,所以一快一慢,交错往复。

顾白水问林清清:“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林清清抬了抬眼,什么都没听见。

“你没听见鼓声吗?”

顾白水指了指头顶和脚下,“上下都有,越来越清楚。”

林清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问顾白水:“是鼓声?还是心跳?”

顾白水认真的听了听,然后点了点头。

“是心跳。”

林清清叹了口气:“心骨也被人挖出来了。”

顾白水朝着脚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心骨在醴泉里,下面怎么也有声音?

幻听了不成?

顾白水没想太多,把注意力收了回来,“我们得想办法上去。”

“怎么上去?”

林清清环顾四周,遍地都是灾厄的尸骨,难不成用这些骨头搭个梯子,爬上去吗?

顾白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但没过多久,一缕微弱的光,掉在了他的脸上。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