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大一会儿，医生和护士来了。
那个针头不粗，但是一针扎下去，赵逸书疼得捏着被子有些发抖。
她从小就怕打针，哪怕是生过孩子，她还是怕。
钱凌羽跟着医生走出病房，医生说保胎针要打一段时间，他想起她那个表情心口持续绞痛。
他咬着唇想说要不然就顺其自然吧，孩子没了就没了吧，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赵逸书或许就不会这么执拗地要和他分开了。
而且，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了他和赵逸书的第二个孩子。
钱凌羽坐在床边轻揉着她身上那个针口的地方。
那股痛感渐渐消散，她缓了会轻飘飘地问，“你满意了吗？”
语气里满是斥责和怨恨。
钱凌羽的心被用力地揪了一下。
他酝酿的话还未出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我去接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走回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回谊宁处理一下工作，很快就回来。城君那边，我会让原清去帮你打个招呼。”
钱凌羽离开病房不到十分钟，赵逸书拿起手机直奔医院门口。
和何觅碰上面，她立即上了车，刚系上安全带，“世和医院那边今晚还能做手术吗？”
“已经打过招呼了，能是能，就是——”
何觅欲言又止，她怕钱凌羽知道了找她麻烦，更心疼赵逸书吃这个苦。
赵逸书明白她的顾虑，“觅儿，别担心我，我真的想清楚了，钱凌羽那边我也会搞定的。”
何觅启动了车子，犹豫了几秒才挂档离开。
钱凌羽回到谊宁并没有见到顾沁瑶，更没有紧急的项目会议等着他。
黑灯瞎火的办公室里只有他的手机屏幕在亮着，几十秒后，传来一个声音，“凌羽，怎么了？”
钱凌羽皱着眉，“不是开会吗？”
顾沁瑶哎呀了声，“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时间。”
他一下就明白了，“是赵逸书让你这么干的？”
他们闺蜜之间这些小招数根本是逃不过他，顾沁瑶咬着牙，“来世和医院吧。”
钱凌羽“噌”得一下站起来，“什么意思？”
既然两个还没离婚，这男人现在肯定还得负责。
顾沁瑶低头捏了捏眉心，她就招了，“逸书刚进手术室。”
他边往走跑边破口大骂了一声，“握草你大爷的顾沁瑶！”
声音太大了，顾沁瑶吓得手机都快掉地上了，她立即把电话挂了，也做好了他过来当面把她骂一顿的准备。
20分钟的车程，钱凌羽只花了12分钟，一路闯了两个红灯。
车子都没停进车位里面，他就锁车冲进医院了。
何觅性格比较淡定，见他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她立即上去迎了一下，把钱凌羽往楼梯间推了推，“这是医院，千万别冲动，已经在手术了。”
他指了指消防门，“你去把顾沁瑶给我叫过来！”
顾沁瑶挨了他不少骂，何觅心疼，就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你骂我吧，我给支的招儿。”
但是钱凌羽很清楚，这如果不是赵逸书自己的主意，谁支招都不管用。
他现在不过就是想找人撒撒气，他指着何觅的鼻子就说，“我发现你俩真没盼着赵逸书好啊！”
话音刚落，顾沁瑶就过来了，她听到了，但是没力气辩解。
她抱着手臂靠在消防门上，一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骂我也没用了’的姿态，“逸书快出来了。”
顾沁瑶拉了一下何觅的胳膊，“你先过去盯着，我跟他说会儿话。”
何觅走了，她才说话，“知道这是哪吗？”
钱凌羽点了一根烟，坐在台阶上听她继续说，“伦伦在这医院生的，你这个孩子在这掉的，是不是挺讽刺的？”
“凌羽——”
见他现在这副混不吝的颓样，真替赵逸书觉得瞎了眼，那些准备好的话，顾沁瑶忽然不想再说下去了。
说什么都没用，赵逸书打定主意要离婚，她帮着劝两句、骂一顿都是白费口舌。
她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胳膊，“算了，我没话说了。”
顾沁瑶推开消防门，“你抽完烟赶紧出来，我和觅儿先走回家，你最后尽尽丈夫的责任照顾好逸书吧。”
听到“最后尽尽丈夫的责任”，钱凌羽奋力把抽了一半的烟摔在地上。
手术室门口悄然无声，只剩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仰头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现在赵逸书躺在那个冰冷的手术室里一定很害怕，她这么怕疼的人，怎么敢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此刻恨透了自己，如果不是他这么失心疯似的，她哪需要吃这个苦。
十几分钟后，赵逸书被推去病房休息，她的脸上和嘴唇毫无血色。
一双温热的大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她缓缓睁开眼，没有温度地说，“凌羽，都结束了。”
走进手术室之前，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她犹豫了很久。
躺在那张冰凉的手术台上时，她也还是犹豫的。
但是喊停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发不了声，她就任由这一切这么发生了。
此时，她内心很平静，两个人过去这段时间的争吵和拉扯用这个方式结束了也好。
钱凌羽紧了紧手，揉着她的手指关节。
半晌，他声音略微哽咽，“你舍得吗？”
赵逸书偏过头看着他。
他的脸是紧紧绷着的，没什么表情，黑色的瞳眸中有闪闪的光。
她看得不真切，但是她确定那是眼泪。
她只见过他眼眶泛红的样子。
那是钱凌羽第一次看到伦伦，还有他第一次经历孩子生病，他心疼坏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她这回是第一次见到他眼泛泪光。
哈，他一个这么狠心凉薄的人，居然会哭。
赵逸书不知道他问的是两个人这段婚姻还是失去这个孩子，或许都是吧。
她狠狠地咬了咬唇，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舍得！”
钱凌羽松开手，一直在点头，“你舍得就好，舍得就行。”
赵逸书转过头咬着手指毫无目标地看着前方。
看着她身体微微颤抖，想来也知道她是哭了，他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心脏揪着疼。
病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打破沉默的是钱凌羽说的话，“我订了月子中心，明天送你过去。”
赵逸书拒绝了他，“我不去，明天出院后回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