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离金陵的距离很远,即使八百里加急,一个来回也要半个月左右。
朱高煦也不着急,八百大甸就在那里,又跑不掉,大军开拔需要时间,土人士兵集结需要时间,粮草准备也需要时间……
在等待旨意的这段时间,有了杨士奇协助的朱高煦,把各项事务安排的明明白白。
尤其是通往汤丹铜矿道路开建之事,本已万事俱备,现在东风也来了。
随着杨士奇到来的:首批三千六百九十八名安全抵达的囚犯,休养了几天之后,也不能放任他们闲着没事干。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没事找事。
这些人虽然犯的不是杀头大罪,但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
本来此次入滇人数原本有近四千人的,但几千里路下来,病死的、逃跑被直接捕杀的、意外死掉的……
到最后,死在路上差不多十中有一。
对于这点,朱高煦并没有责怪杨士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杨士奇领导的好了,不然伤亡率会更大。
没办法,谁让这是十五世纪呢。
还是生活在大明,他们已经算足够幸运的了。
“殿下,根据安插在囚犯中的探子汇报,囚犯们的积极性很高,都想着早日投入到修路之中。”
得到朱高煦的示意后,沈老六无视了一旁坐着的杨士奇,沉声汇报道。
“殿下三策并行,微臣自愧不如。”
同样听到了的杨士奇,看到朱高煦看向自己的目光,苦笑了一下,不得不站起来拱手对他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就是比较费钱!
给干活的囚犯发钱,自古以来皆未听闻。
“哈哈,长史过誉了。
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但本王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耗得起。
你也看到了,偌大的云南,口不足三十万,要是按照常规手段,本王百年之后,能不能过百万都不好说。”
杨士奇也不是外人,喝了口茶的朱高煦,皱着眉头对他大倒苦水。
“何不请陛下颁旨,抽调人口密集省份的百姓,以充云南!”
对于使用囚犯填滇,杨士奇还是有些不太认同的,毕竟有点儿落了下乘——也都不是啥好人。
“呵呵,你的提议,本王何尝不想。
现在你也看到了,本王这里不是北平,来云南,不异于流放,想要迁徙内地之民来此,本王怕是要遭万民咒骂,更不想连累父皇清名!”
摇了摇头,朱高煦叹了一口气,把苦楚说了出来。
“但给囚犯如此待遇,微臣觉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些道理杨士奇何尝不懂,只是自己不能说出来罢了,点了下头,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对于这些囚犯来说,干一年顶三年的减刑,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然还要发给他们工钱,即使比之常人工钱减半,这也让杨士奇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
“哈哈,杨长史,本王问你,本王要这些囚犯的直接原因是什么?”
“当然是修路、挖矿了!”
“是啊,直接原因就是让他们来修路、挖矿,云南多山,修路、挖矿都要开山,其中危险不同于平原地区,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使用这些囚犯,就算有了伤亡,也算是他们命该如此。”
朱高煦的话有些冷血,但却是现实。
开山修路、挖矿,就是有了火药,有了水泥,但是意外伤亡永远是避免不了的,即使放在几百年后也时有发生。
“为大明修路、挖矿,是他们的福分。
殿下已经允了天大的恩典,出了意外是在所难免的,的确是他们的命数不够硬,怨不了别人。”
一路见惯了生死的杨士奇,对于这个问题,并无怜悯之情。
当然,并不能说他是个酷吏,只是这些都是囚犯,杨士奇是不会把他们当做普通老百姓看待的。
表现并不迂腐的杨士奇,让朱高煦松了一口气。
顿了下,接着开口问道:“那根本原因呢?”
“根本原因,以微臣愚见,应是云南人口太少,待他们刑期结束之后,才可安心留下来充实云南!”
这个问题,杨士奇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
“是啊,正是如此!
囚犯本王都发给工钱,就是要千金买马骨。”
说完,朱高煦微笑着看向杨士奇。
他是大明朝有数的聪明人,接下来就不用朱高煦说,他也能够明白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殿下大才,微臣五体投地!”
杨士奇眼睛一亮,马上就明白过来,结合朱高煦“大明首富”的身份,哪里还不明白啊。
有钱,果然任性啊。
“哈哈,长史明白就好。
此事,还得交由长史操办,率军打仗本王无所畏惧,处理这些事情,还得靠长史之助啊!”
不想被政务琐事缠身的朱高煦,直接把锅甩给了杨士奇。
专业的事情,还得靠专业的人去做,朱高煦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制定好规则,做好监管就行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朱高煦是彻底的放权、撒手不管了。
“微臣多谢殿下信任,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杨士奇起身,对着朱高煦深深行了一礼。
这一刻,被朱高煦强行要到汉王府的那点儿怨气,直接就烟消云散了。
士为知己者死,殿下如此看自己,还有何憾事呢?
要知道,现如今的汉王府在整个云南拥有的权利和地位,等同于紫禁城在整个大明的位置,杨士奇当然明白朱高煦的这份信任有多重了。
“长史快快请起。”
朱高煦起身,把长躬于地的杨士奇扶了起来。
等到二人坐定,朱高煦喝了口茶,想了想接着说道:“其实,之所以给他们工钱,本王还有另外一个考虑。”
“哦?还请殿下示下。”
杨士奇有些疑惑,他发现殿下的思维很开阔,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的感觉。
这一点,朱高煦若是知道的话,绝对会很自豪:单论相关知识深度的话,朱高煦和他是差远了,但说到知识的广度,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没有一个能比的了他。
“既然准备把他们留在云南,等到刑满释放之后,口袋里若是没钱的话,比之常人,他们会是一个更大的不稳定因素。
所谓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了这笔钱,他们才不会成为不稳定因素,才能够置业、成家,最终才会成为充实云南的人口,而不是负担。”
没有故弄玄虚,朱高煦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若是这些囚犯释放之时,整个都是赤贫的话,想要他们安安稳稳的当个顺民,朱高煦觉得这就是想屁吃。
“时至今日,微臣方知世人对殿下的认知,有多偏颇,微臣羞愧啊!”
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的杨士奇,再一次的拜倒在了朱高煦的跟前,一脸羞愧的说道。
“哈哈,长史言重了。
本王率性而为,岂会为世俗所束缚,这也是为何本王会来云南就藩的原因之一。
比之中原大地,这里就是一片白纸,足够书写本王的意志了。”
朱高煦哈哈大笑,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总算真正的把杨士奇收归麾下了。
“微臣愿随殿下左右,还请殿下不弃!”
“长史请起,有长史之助,本王总算有信心了。”
一时间,场面很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