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为日,
无边无际,
照亮人间天地。
站在星汉之中的诸葛浊嘴里吟唱古老歌谣,为徐福送行。
他并非可以搅动日冕月华,这些只是奇特术法罢了。
但这样的术法,却是集百家之所长。
奇特的道意,围绕诸葛浊,伴随金光酝酿。
几朵金莲浮空,悄然盛开。
一本残破书籍借着天地间的风,翻开了第一页,那一页上只有四个字,黄石天书。
徐福是神,但,又不是神。
于诸葛浊而言,徐福是妖魔。
谋划人间千年的妖魔,该被斩去,纵然是自己的祖辈,也在所不惜。
“陈方艾,这趟人间你来得并不亏,最起码,我看到了很多如你这样的人。”
“我于可怖风火之中,看到千千万万个如你这般的人,前赴后继。即使面对的是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
诸葛浊的眼中清明澄澈,已看不到半点星汉,但他眼中却有名为希望的火花。
照亮天地的白日总算是黯淡下来,难以估量的热度足以融化世间一切。芦苇之地位于海上,陆地上一样有不少湖泊,还有雪山。
那座有着不二的高岭之称的圆锥形雪山,那座被芦苇之地的人们称之为灵峰的地方,同样发生变化。
山脚下的樱花因为大日照耀而盛放,山上不知多少年的积雪,却在顷刻间融化为了水。这些水还没来得及浸入泥土,便被那轮日冕彻底蒸发。
难以预计的温度,瞬间抽走了芦苇之地上的所有池塘与湖泊里的水。
水里有名的水鬼河童,也在那日冕之下灰飞烟灭。
这,
对于芦苇之地的生灵而言,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浩劫!
诸葛浊看着芦苇之地正在遭遇的苦难,脸上无悲无喜,对于这片土地,他真的充满了厌恶。
正如他之前所言,这片土地欠神州的债,数不清。这片土地上的罪人欠神州的命,还不清!
正当那轮日冕渐渐消失的时候,
从余晖之中,
传来一道声音。
“真是让人惊讶不已。”
诸葛浊眼中的瞳孔微缩,仔细看着余晖,不敢相信。
余晖渐渐散去,徐福的身影重新出现,他不仅没死,甚至都没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低估你了。”诸葛浊说道。
接着,
诸葛浊的眼中浮现死意,打算殊死一搏。
不管徐福究竟是神明还是妖魔,他终究还是靠着那些见不得光的谋划得到了让诸葛浊都无法想象的成长。
或许徐福真的已经在生命阶级之上超过了普通的人类,甚至超过了修炼者。
长生修仙,向来是神州最为神秘的领域。
历史上无数修炼者前赴后继,都在探索长生成仙,结果被徐福这些人给谋划到了,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太公平。
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这个念头升起,并未被诸葛浊给压下去。这个看似很悲观的念头,但却是目前最为理性的想法。
自己天真的以为北地少年能屠神,他就一定可以,结果想来还是自己自大了。
即使自己斩了那个心魔,也无法做到北地少年的壮举。
屠神,要的不仅是实力,还是心境。
如此想来,诸葛浊对于北地少年的遭遇更为惊叹,只身一人镇守孤城,于心境和肉体双重磨炼让他没有倒下。
真是,
神州之幸啊。
“最起码将他们送回神州吧。”
诸葛浊垂首,看向少司命等人。
尽自己所能使损失降低到最小化,给神州多留点希望。
“你的眼里有死意。”
徐福若有所思的看着诸葛浊,他觉得眼前的诸葛浊非常有意思,和自己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哪怕是当时的那位东皇大人。
被自己的强大所震撼到,以至于觉得没有生还的可能,这对于渺小生灵而言是很正常的。
可是,诸葛浊眼里竟然看不到一点恐惧。
这不正常。
在临死的时候,纵然再从容,也多少会有点畏惧。因为死亡代表了未知,未知代表了恐惧。
诸葛浊眼中除了死意,便只剩下了从容。
他在迎接死亡,或者说他此刻的理性与理智在告诉他,他可能要死了。而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他对于死亡,也很坦然。
这样的人,
徐福曾经只见过一个。
就是那个携带着燕国地图和樊於期人头,去秦王宫准备刺杀秦王的悲壮之士。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徐福忽然开口,他从诸葛浊的身上看到了荆轲的影子。
世上竟然有人在赴死的时候如此从容,真是闻所未闻。
“当我知道我为什么而死,死去之后带来的价值是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惧了。”
黑色的礼服在卷动着,
狂风再次由天地间生出,
八面迎风,
人不动,
风怒号,
不休止。
渺小生灵站于虚空,人影不算高,但在徐福以及阴阳家等人眼中,却又是顶天立地。任凭风吹雨打,不肯动摇。
“牺牲么?愚蠢,且毫无意义。”
徐福漠然举起手,他的手指在空中轻点,指尖处有红光生,手指在空中滑动,仿佛画出一张符箓。
红光坠地,以芦苇之地作黄纸,以整片芦苇之地的天地作法坛。
要送诸葛浊去死。
诸葛浊双手合十,掌心之中有一柄细小铁剑,朵朵金莲在他身边泛起,那本黄石天书被迅速翻动。
虽说只来人间不过四十载,但诸葛浊天赋卓绝,同时在开悟以后,对于阴阳家的各种知识与道藏吸收得极快。
一抹强大的道意浮现,仅仅只酝酿了短短数载光阴,便要比那些修道多年的老前辈更为浓郁!
“如陈方艾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北地少年,神州剑神,龙虎山邓道人,以及神州万万人。”
“我神州终究是在这数千年的火里千锤百炼而不折,如此子民,神州之幸。”
“心存南流景,照亮黑白人间。”
芦苇之地的天空被红芒覆盖,诸葛浊的整个人更是在那红芒的包围里,没人看得清诸葛浊在哪,同样也没人看得清徐福的位置。
不过,
属于诸葛浊的气息,在渐渐消失。
清纯少女眼角含泪,身材窈窕的大司命更是挣扎着想要上去帮忙,但她却被受了伤的老者给拦了下来。
“你去,帮不了他,只会造成无意义的牺牲。”老者知道诸葛浊的意思,他心里长叹。
“南公,我们……”大司命紧咬红唇,一脸悲痛。
“我们走。”
楚南公将那根断了半截的拐杖拿起来,他看着天边红芒,已经知晓诸葛浊的意思。
忽的,
有脚步声,从招魂神社外面响起。
“二狗哥,别进去啊。”
胆小懦弱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担心招惹到那些强大的存在。
只是,走进神社的人影一脸不屑,他穿着只有上了岁数的人才会穿的白色背心,身下是有好几个破洞的牛仔七分裤,脚上踩着双人字拖,一头短发剃得只剩下最多一厘米,嘴里还叼着根劣质香烟,烟味很是呛鼻。
“他吗的,怕个戟把,都给老子进来,妈了个腿,好不容易又出海了,咱们必须干点儿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