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命中有一劫
“应如闻，再无端撒野，便休怪老朽无情！”白发老者以剑指着如闻警告道。
应如闻狂傲道，“他辱我师尊，我掌他嘴怎算是无端撒野？”轻闲说话间一个闪身扇了那青年男子一巴掌。
寂然响亮的巴掌声里，仙门玄宗众人脸色皆难看，仿佛这一巴掌，扇在了所有人的脸蛋上！
“你！！”青年男子也没想到应如闻的身法突然跟冲虚真人不相上下，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般大辱，顿觉自己整个门派都被狠狠地打了脸儿，当即怒不可遏地召出法器便要跟应如闻拼上老命！
剑拨弩张一触即发之际，冲虚真人闪身拦在两人跟前笑眯眯道，“都是仙门玄宗结了同盟的人，何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眯着的眼眸里却精光迸发，不容置喙地补充，“山河悲鸣，大难当前，没有内乱的道理。”
冲虚真人是神霄派的现任掌门，也是仙门玄宗近百年来最高修为的大能之一，德高望重。
而神霄派也是仙门玄宗同盟里最多元婴期以上大能的门派，青年男子不得不看在冲虚真人的面子上忍下这一大口屈辱气儿。
应如闻撒了气儿自然无所谓。
冲虚真人和蔼可亲地看向夏悠悠问道，“姑娘想说什么？”
“萧启没有拜过师，你却说他是你的徒弟？”夏悠悠虽目前比不过这些修仙者，但还是沉着地道，“是你因那把剑已经认了萧启作主，而要他当你的徒弟吧？”
冲虚真人笑眯眯地抚须承认。
夏悠悠略微讽刺地勾唇，“你们说我的命数是灾星祸种，那萧启呢？是天选之人肩负圣命的救世主吗？”同是穿越者，同人不同命，这落差也忒大了亿些些了吧？？
冲虚真人道，“他注定了要拯救苍生。”
“而且他命中有一劫。”夏悠悠凭着萧启暴走的不寻常的模样大胆推测，“这一劫便是我。”二十一世纪烂大街的仙侠剧都是这种狗血套路，殷阅演的，她多多少少因赞助商兼包养人的身份看过一点儿。
冲虚真人看着眼前年纪轻轻，面对各种变故却一直泰然自若的夏悠悠，免不得也有了一丝惊讶，未语就听夏悠悠继续慢条斯理地道：
“因为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跟你走。”夏悠悠直白地道，“只要有我在，就会影响他心绪，导致他像刚刚那样发疯，如此不稳定的人，如此执着一人的人，又怎能成为拯救天下之人？”
“我与天下。”夏悠悠一字一顿地笃定道，“他一定只会选我。”
“如果这个就是我那所谓的灾星祸种命数的初始原因，那我可以让他忘了我，从今以后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夏悠悠道，“相对的，你们以后谁也别再来骚扰我平静的生活。”
“你——”冲虚真人难掩震撼地看着她，没想到夏悠悠仿佛听到他们在隔音防护罩里的讨论一般，先一步提出他原来想要与她达成共识的「活路」，若有所思地问，“你当真愿意从他生命里消失吗？”
夏悠悠扯唇讽刺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你们这般多人，再喊上你们门派里的前辈子弟，一人吐一口唾液都能淹死我，若执意要把我危害苍生社稷的谬论传出去，这世间哪儿还有我的藏身之处？”
没有能耐之前要先把小命儿苟住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师尊莫怕，我定不叫他们伤你分毫。”应如闻道。
夏悠悠道，“可我不想东躲西藏，不想叫你或关心我的人终日顾虑我的安危，也不想仅仅因为我的存在，教他人嫌恶你鄙夷你谩骂你，更不想如笼中鸟，终日只能待在你力所能及的固定的范围内存活下去。”
她被家族权利斗争困得太久太久了，她不喜欢束缚如扼制咽喉的窒息感。
应如闻一把抱着夏悠悠，发出夸张的哭腔道，“师尊还是这般爱替人着想呜～”
夏悠悠好笑地拍了拍跟小孩儿撒娇似的狂傲大和尚，粘人亲昵的劲儿跟空间里的小兔子一样一样的，这反差还怪有趣儿的。
这时，夏悠悠眼角忽然亮起一阵轻浅白光，便听冲虚真人道，“这「玉山倾」可叫你们忘却对方的情爱。”
夏悠悠循声看去，便见冲虚真人掌心以法术虚托着一朵凋零的并蒂莲，她的手一抬，暗红色渐变枯黄的并蒂莲就飞过来了，于是笑问：“敢问真人，我如此算是成就这天下的大义吗？”
冲虚真人抚须应道，“自然。”
夏悠悠道，“那我提一两个要求不过分吧？”
冲虚真人笑道，“不过分。”
“第一，今日在场所有人需立下血契，不提灾星祸种，不泄过往因缘，谁若生出歹心妨碍大义误苍生安危，谁便不得好死而且祸连九族与其门派。”夏悠悠平静道，“第二，我与萧启回京还有一些旧事恩怨需要处置，此事一了结就会如你们所愿，服下这忘情的药，最迟不超过三个月。”
冲虚真人应下了。
仙门玄宗的众人里却有几人颇有异议道，“血契岂是儿戏？？？”这不是拿自己作诅咒吗？！！
“若是儿戏，我提这条件作甚？”夏悠悠嗤笑道，“天下苍生你我皆是一份子，为何偏偏只有我作出牺牲？亏你们还是仙门玄宗，立个契约都瞻前顾后的，是怕自己守不住秘密，还是觉得自己日后会变坏？？”
“可不是，我师尊都愿意退这么一大步了，你们倒是只想得益，不想付出呢？”应如闻长臂搭在夏悠悠肩上，满目危险地扫过那几个有异议的。
仙门玄宗那几人被刺激得恼羞成怒地面红耳赤，欲要还嘴的时候，冲虚真人抬手作阻止，轻描淡写地道，“没有关系，不想立下血契的人，老夫抽离记忆便是。”
冲虚真人觉得夏悠悠这条件横竖于他们仙门玄宗更有利，作为当事人，夏悠悠仿佛比谁都更不希望萧启想起她，没有难过也没有伤心，仿佛只是挥别一个不甚重要的麻烦，实在不知道有何值得仙门玄宗迟疑的，于是此番「交易」就此爽快地达成了。
只是冲虚真人没想到夏悠悠留了一个心眼儿。
就在隔音防护罩内的所有人完成血契或被冲虚真人抽离记忆后，夏悠悠悄然拜托应如闻把立了血契的人的记忆也通通抽离了。
面对冲虚真人略有不满蹙起的眉头，夏悠悠看着倒了一地的仙门玄宗的人，平淡而狡猾地笑了笑道，“兵不厌诈，我从不把自己的命运托付于他人——”如此一来，只要在场的人，谁起了歹心要算计她或者萧启，必然会受到反噬。
夏悠悠以下巴指了指隔音防护罩外仙门玄宗的小辈和相关的凡人，“他们就有劳真人费心了，尘世俗事了结，我定还真人一个心无旁骛，以拯救苍生为己任，背负圣命的天选救世主。”讽刺至极地说罢，转身便走。
而冲虚真人也似有所顾忌地并未阻拦。
夏悠悠欲要带着昏迷的萧启离去时，赫连晴追上来道，“郡主！”
驿丞新立的坟旁，夏悠悠停下脚步回头，便见赫连晴满脸泪痕之下是难掩的犹疑和纠结，她问：“怎么了？”
赫连晴内心挣扎半响还是鼓足勇气道，“郡主明知道护国将军喜欢的人是你，还鼓励我向心仪之人表达爱意吗？”
夏悠悠暗叹道，“我并未存心耍弄，我与萧启的关系过于复杂，至今不能仅以情爱二字概括，他喜欢谁，与你是否要跟他表达情意，是否要努力一把争取他，从来不冲突，我一直觉得喜欢一个人是羞涩于心的成长，输与赢皆不悔岁月，而不是羞耻于辞的懊恼，叫漫长余生全是哀怨。”
很久以前，夏悠悠还执着于那同父异母的姜正安，在黑暗里磕磕碰碰地挣扎，怨过恨过，撕心裂肺地行尸走肉，最终一步一步含着血与泪地放下。
她不止一次怀疑人生，混乱生活时，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自杀。
但一想到她的死，只会换来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的欢腾，她就觉得恶心觉得不甘心和愤怒。
每一步都是坑，她踩进去了，是她的错吗？
明明是算计她的人的错，她为什么要自责于自己？？
所以决定了，她要努力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看透本质后，个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不重要了。
再者，萧启喜欢的人是二十一世纪未来千年后的白芸，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就是她。
赫连晴怔怔地看着夏悠悠，事已至此，她依然惊叹于夏悠悠不同寻常的通透，仿佛历尽沧桑仍热爱生活，仍愿意在苦难里挖掘一丝丝曲折的甜蜜般，乐于释怀地纵情岁月流逝。
这般境界，赫连晴自问自己再活三十年都追不上，也更明白她的魅力所在，发自内心地敬佩夏悠悠此番性情，再嫉妒再不甘，再满心复杂，也忍不住喜欢她向往她，又只能怅然若失地目送夏悠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