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私底下有鬼
小肉团笑道,“我是昊王府的嫡长女,这是谁都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我已经不奢求昊王府给我什么了,娘亲为了我,已经给过平阳侯府很大很大的体面和机会了,我不能再叫娘亲白白受了委屈——”
“继母是个聪明的,拎得清是非曲直自然不会埋怨我没有拦着娘亲,娘亲只是我一人的娘亲,她不需要没有底线地给谁面子,我让她当娘亲,不是为了让她平白无故受各府关系掣肘的。”
颜勤玺诧异地看着小肉团,自再遇后,更直观地感受到眼前小女孩与记忆中怯懦自卑,不敢表达自己的可怜肉丸子儿,真的大不相同了。
数月不见,历经苦难,仿佛含苞的花,在一夜间明媚地绽放,随着风飞扬。
坏心肠的人教不出这样剔透的孩子。
颜勤玺笑道,“我们家湘湘真的长大了。”
小肉团得意地咧嘴嘿嘿,“那是!好歹也在鬼门关走过几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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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发浓郁深沉的云雾雨幕,把天际最后一丝若有似无的光亮吞噬殆尽。
夏悠悠来回两间厢房跑,轮番给萧启和盛瑟治疗,歇下来时,小肉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喊辰月生了(发)温病(烧),于是她又给辰月喂药,再施以针灸降温消炎,忙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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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字一号房。
因着乙字一号房和二号房相连的墙壁破得厉害,如今算作一间厢房。
颜勤玺干脆歇在另一张床,跟赫连纲隔着破破烂烂的墙壁相望,“邬九的事儿,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赫连纲微小地扯了扯唇角道,“坦荡吧?她要做的事儿,会光明正大告诉你,决定了便不会动摇,除非你能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与她平等地做交易,若拐着弯儿算计她,她只会做得更狠。”
颜勤玺定定地看着赫连纲似勾未勾的唇角,“阿纲,你辞官是因为白芷,还是因为云川郡主?”乾国公不会允许他辞官,更不会允许他辞官后去当王府郡主的近侍,除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赫连纲轻声道,“都有吧。”
颜勤玺问,“云川郡主与白芷长得那么像,昊王怎么样?和昊王妃还好吗?”
“云川郡主在京城时似乎一直易容,还贴了假疤痕,因此闹了案子,被诬蔑是罪妇邬优。”赫连纲目光深邃地望着床顶沉吟,“我也是在那案子后,方逐渐瞧清楚真容,昊王还一无所知。”
“如此甚好——”颜勤玺松了一口气儿,兀自低喃了一句又道,“只是三年了,没想到丁子香这老匹夫又跑出来作妖!”
他们每个人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静了,丁子香又要生生撕扯出一道血口子,像是完全不愿他们好过似的。
赫连纲道,“京中也处处是他搞事儿的痕迹,如今我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话锋一转问颜勤玺,“你呢?在拐卖案子里查到了什么有用的?普通小贼匪可不敢追着有背景的朝廷命官下杀手灭口。”
颜勤玺疲惫地把侧着的身子躺平了,揉揉略微酸胀的右侧腰道,“证据跟我一起落水了,没能寻回来,那账本是桑城的许益大人冒死留下来的唯一物证,危机时只来得及翻了几页,便也就只记住了几个名字——”
赫连纲听他说着说着,话里多了一些虚弱停滞的气音,忙打断问:“没事儿吧?我请郡主给你看看?”话音未落已听到有脚步声往他们这边走,随即顿在门前,敲了敲门。
“送温暖,献爱心,赚零花。”夏悠悠拎着一菜篮子的医疗用品,懒洋洋地高声道。
“请进。”赫连纲连忙起床道,反正那扇破门儿只是虚虚掩着而已,菱格都掉了一大半。
夏悠悠推门进去,顺着赫连纲往另一侧指的手走去,便见颜勤玺捂住腰侧隐忍着痛苦,额际渗出微小的冷汗,把脉道:
“我的收费标准是非千金不治,你的伤不是什么大问题,普通大夫诊治也行的,主要是好生歇着,再不济就是恢复得慢些而已,楼下正正住着个大夫,颜世子确实要我出手么?”
“云川郡主既已来了,又何必故作姿态拖拖拉拉?区区千金便可见识云川郡主声名大噪不同寻常的医术也算是值得。”颜勤玺忍痛于牙缝里挤出来话音道。
夏悠悠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赫连纲可在一旁听着,到时候莫要污蔑我敲诈方好。”
颜勤玺顿觉有诈,可未语,夏悠悠已给他塞了两颗药,顷刻间便失去意识了,昏睡前只来得及喊出半个模糊的像是挣扎的虚弱音节。
“……”
赫连纲瞧着夏悠悠唇边狡诈如狐狸的笑意,只觉得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不是魏国公府儒雅高洁的世子爷,也不是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而是可怜待宰的小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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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悠诊治完颜勤玺,拿着医嘱出厢房的时候,赫连纲正倚在走廊闭目养神,苍白的俊脸愁云惨雾的,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赫连纲循着声响睁开眼眸,便见夏悠悠递给他一张医嘱,触及上头高额的诊金时五脏六腑都颤了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宰得是不是……太狠了一些?勤玺一生行善积德,奉公守法,两袖清风——”
夏悠悠全然不为所动地眯着眼睛微微一笑道,“你可以用星泪替他结账。”
赫连纲立即一本正经地真挚道,“我知道他有几处地契铺面挺值钱的。”
“……”这兄弟情谊还挺塑料哈。
夏悠悠撇嘴轻嗤,转身便走。
赫连纲跟上她问,“护国将军还好吗?”
“挺好的。”夏悠悠轻轻地打了个呵欠道。
“听闻春枭楼主来了?”赫连纲问。
“嗯,是来了,就躺在那。”夏悠悠用下巴指了一间厢房。
赫连纲道,“坊间传闻护国将军与春枭楼主为争夺你大打出手——”
夏悠悠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爷,大理寺的前少卿,有空能不能听点儿靠谱的多少有点儿真实的小道消息?”
赫连纲耸肩道,“实在是很像他们会做的事。”
“春枭楼不是杀人越货的组织吗?你这大理寺前少卿现特聘高官看到春枭楼主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的吧?”夏悠悠走进甲字二号房坐下,倒了杯还有余温的菊花茶。
赫连纲瞥瞥躺在地板担架上,被短银针插成小刺猬的萧启,扫过空着的床榻,跟着坐下道,“春枭楼主的身份有一些特殊,况且就算春枭楼常常在违法犯罪的边缘游走,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捣毁春枭楼更甚抓捕春枭楼主。”
也就是说,春枭楼是钻律法空子杀人越货的,是杀手组织里的高端玩家。
难怪可以到处蹦跶,还在夜市里建立了那么招摇的地标性的九层黑铜塔当据点。
夏悠悠撇嘴,“他有什么特殊身份?”
“他是蒙族现任圣女和第一任汉人夫君通婚后生下的嫡长子,虽然放弃了母姓和继承权,但他是两族血脉,意为和平,陛下对他行事,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在燕帝看来,盛瑟简直像是送上门的人质。
闻言,夏悠悠端着杯子的手都颤了颤,惊疑地咋舌道,“他竟然是——”圣女是蒙族三十二部落的至尊统治者,十二部落的首领都要俯首称臣的存在,盛瑟脑子到底怎么想的哇?竟然放着皇位继承权不要?!
夏悠悠掀起眼皮瞥瞥赫连纲,“你知道得挺多。”
赫连纲道,“虽然绝大部分密案都由北镇抚司调查,但许多案子过明路的时候,都移交大理寺结案陈词,编写卷宗,稍有不合理或错漏疑惑处,会忍不住私下寻个真相,长此以往便自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了。”尤其是他身居要职又常年游走在各地人脉线索中。
夏悠悠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难怪萧启当初敢大摇大摆地带着她去春枭楼聘杀手当护卫,也难怪两人见面时明明剑拨弩张针锋相对的,却始终没有打起来。
还记得萧昂说过,春枭楼几次欲要萧启的命。
可萧启却在他们互换身体时,带着不会武功的自己踏进杀机重重的春枭楼。
这一次,盛瑟主要也是来寻萧启的。
这两人私底下肯定有鬼!
夏悠悠睨着躺在地板担架上的萧启,经过药物和针灸的密集治疗后,他已经褪去不少焦黑褐色,丑了吧唧的模样瞧着顺眼了不少,便听赫连纲又道:
“郡主的身子瞧着像是好了许多——”蜡黄浑浊的惨淡病容,连一丝命不久矣的痕迹都寻不到了,虽还略显清瘦,但五官轮廓却是从未尘封的记忆中白芷那熟悉的模样,清雅昳丽如明月照山泉,灵动张扬似芙蓉盈暗香。
唯一不同的是,白芷的气质更迷蒙清冷些,像袅袅云烟,瞧得清晰却琢磨不透。
而夏悠悠如一捧温水,添一把火会沸腾,灌一些冰会冷却,懒散但富有朝气,引人探索。
夏悠悠道,“嗯,研制的药颇有成效,能减去许多不适和痛苦,瞧着便也精神了许多,先前也只是休息不足,过度虚耗导致明显的症状,我本就是个大夫,自然有法子叫自己的身子在病痛的折磨下,不至于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