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放下手中的剪子,接过侍从递来的白巾擦拭了下手,就看见了迎面向他走来的洛妍,那白净如玉的小脸上滴滴墨迹黑的刺眼。
他快步走近,挥退身旁的下人,“都退下吧。”
“诺。”
外人都退下后,沈卿尘这才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擦拭,不用想他都知道,这肯定是皇帝做的。
“又被你母皇呵斥了吧?你这孩子脾气就是随我,非得去和她犟什么?”
话中虽都是些呵斥的话,但那温柔的语气,还有担忧的眉眼无一不是对她的关怀。
洛妍极力遏制的情绪刹那间在男人的关怀中喷涌而出,她眼眶通红,看着面前关怀备至的男人,语气中带着哭腔。
“父亲,我……”两行清泪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沈卿尘略带慌乱的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心不由一紧,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着自家女儿哭成这样。
洛妍打小就随了他的性子,脾气犟得不行,也傲气得不行,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她脆弱的一面,就连他也只在洛妍小时候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落泪。
等孩子大些了,他就再未见过她这样软弱的一面。
沈卿尘自己也是世家门阀出身的贵族公子,从小棋弈礼射,诗书琴画,具是精通,加上那出众的外貌,二十年前可是享誉凰源的卓华公子。
可就是这般傲气凛然的卓华公子,还是不能逃脱世俗的桎梏,最终屈居皇权之下,成为了被禁锢在宫墙之中的笼中雀。
他对皇帝有恨也有怨,可他对这个自己怀胎十月才诞下的女儿,只有爱。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在他生下洛妍的那天,那本是哭闹的小家伙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圆溜溜的眼珠静静的注视着他,片刻就停止了哭泣。
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是支撑着他守在寂寞后宫的唯一牵绊。
牵着少女回到内殿,沈卿尘将手帕沾湿,轻柔的擦去她脸上残留的墨迹。
哑着嗓子,洛妍看着妩媚风情,眸中却掺着无限宠溺的男人,她将原身未能说出的话道了出来,
“父亲,对不起,这么多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其实原身也知道,若是沈卿尘真是狠了心要脱离皇宫,他绝对是走得掉的,只是他终究还是因为原身这个羁绊,不舍离去。
十几年来,独守在这一方宫墙之中,还要面对他不爱的女人,这个他不爱的女人甚至还不停往他身上扎刺,让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占据着皇后之位。
世人赞叹宣景皇帝的痴情,可这对后宫这些侍奉她多年的男人来说,公平吗?
这一瞬,沈卿尘竟觉得几日不见的女儿,忽然间长大了。
他鼻头一红,将少女拥入怀中,极力遏制住心头的酸涩,“父亲不辛苦,只要是为了我的妍儿,父亲受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过了会,洛妍挣扎出男人的怀抱,目光中带着坚毅,
“父亲,孩儿不该成为束缚住你的枷锁,孩儿知道,你一直都是那个最耀眼,最出色的男子,你的骄傲不该我而弯折,你该去追寻你想要的人生。”
沈卿尘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是啊,在这宫墙待久了,他竟忘了自己年少时游历山川江河的少年梦。
只是,现在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现在的他不过是被困宫墙的宫妃,在这不大不小的院落中,等待流逝着他剩下的岁月。
还未等他从自己的思绪回神,就听到了洛妍骇人听闻的话语,
“只要我成了这宣景的帝王。”
沈卿尘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平静,却道出这般欺君话语的洛妍。
众所周知,宣阳帝最看重的一直都是皇太女洛滢,就算他的女儿再优秀,也无法入这皇帝的眼,他虽有怨念,可也无法干预皇帝的想法。
毕竟宣阳帝的铁血强势手段,连他都觉得毛骨悚然,有时候他都觉得这个女人的心绝对是石头做的,可就是这样的石头心却能将所有的宠爱给予一人。
沈卿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妍儿,父亲不想你这样玩火自焚。”
洛妍按住男人的肩膀,目光清澈坚毅,她的眼底是连他都无法看透的深沉,他的女儿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父亲,你相信我吗?”
愣神间,沈卿尘缓缓点头,“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你可是我最爱的女儿啊……”
这是他的孩子,就算他知道这场夺位之战,他们能够取胜的机率不足百分之一,可既然是她所要的,那他就一定会去争,纵使最后的结局是万劫不复!
“好,所以父亲,你手上有没有什么能用的高手啊?”
在原剧情中,原身死后,这个男人可是请得动名动天下的第二剑客风行止为其爱女复仇,暗杀皇太女洛滢,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身死道消。
可那一战,洛滢虽然活下来了,却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自古帝王都没有以残缺之身继位的,可最终沈卿尘还是失算了,就算洛滢成了残缺之身,宣阳帝还是力排众议将皇位继承给了她。
天下第二剑客,到死都未曾提及一句在背后指使她刺杀皇太女的真凶,反而自知无路可退后,不想牵连到他,选择了自刎。
虽然原剧情中未提到过两人究竟有何渊源,但洛妍肯定不相信这两人的关系会有多简单,否则又是什么让一个天下第二的剑客甘心入这九死一生的局中?
沈卿尘轻蹙眉宇,“程君已经护不住你了吗?”
没错,程君这种高手也是沈卿尘给她的,皇帝知道这些也暗自应允了下来。
至于洛滢身侧的武道四品高手韩立则是皇帝给她的。
“孩儿接下来要做的,仅靠程君一人做不到。”
沈卿尘长叹了口气,眸中闪过纠结,随后走进了自己的卧房,过了会,手中拿着一个玉白的小巧口哨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