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所有观察这场演习的人预料的一样,蕾娜的小队第一个到达了目标地点,而黛希和阿布的小队则是最后一名。
临走时,元帅对于今天的视察表示十分满意,并且点名表扬了蕾娜。无论从一个指挥官还是一名战士,亦或是一名侦察者,蕾娜都表现得毫无挑剔,甚至在队员有损失的时候,她也能果断下达清楚且对小队最有利的命令。
在辛罗元帅的眼中,她已经具备了一个优秀指挥官的全部条件,而且在接受嘉奖时蕾娜表现出谦逊的态度,也让所有教官觉得这名少女的前途不可限量。
或许……她有成为下一任的元帅的资质?
关于其它小队,辛罗元帅也进行了或多或少的点评,当看向黛希那边的时候,元帅给了她和阿布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随后便一笔带过不再多提,只是给了她们一个【中规中矩】、【不过不失】的评价。
只有元帅、黛希和阿布知道,这个评价对她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她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低调,然后不动声色的毕业,最后悄悄地在泽梅尔上将旗下的某支部队挂个名。越多的目光聚集在她们身上,阿布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离开了【贝希摩斯高等学府】,辛罗元帅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直接去了玛格丽特的实验室。刚一进屋,她就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双眉紧皱——就好像有人在室内烧了一堆橡胶和塑料,那味道简直让人反胃。
“哟。”见她进来,玛格丽特从一堆实验器材中抬起头来,朝她打了声招呼——玛格丽特博士还是像以前一样,永远抹不去的黑眼圈,永远洗不干净的白大褂,和永远摘不下来的厚厚的眼镜。
辛罗元帅一边打开了室内的通风装置,一边走到了远离冒出这些刺鼻气味的试验台的位置,心想这家伙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她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环境之下足不出户的?!
“……结果如何了?”辛罗元帅不是来串门的,她是来看试验成果的。
自从上次黛希在地表测试了【生物装甲】之后,这种由【骨虫】表皮的增生物构筑的外骨骼出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首先就是持久性问题——和以往外骨骼的概念不同,【生物装甲】是以消耗使用者大量体力为前提的,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外骨骼,只要更换电池就可以保持续航。
其次就是不方便脱下来。她曾和辛罗元帅设想过【生物装甲】大范围装备的可能性——如果要装备一支小队甚至是中队的话,那么就必须要配套携带一台温度低于200摄氏度的高功率休眠仓。穿着【生物装甲】作战的小队必然是不依赖各种机械运输工具的单兵小队,不可能随身背着冰箱出门,因此想要让【生物装甲】在地表发挥作用,至少也要给每支小队配备一辆小型的运输工具。
第三便是【骨虫】有些任性的一点——这些家伙完全排斥电子用品,哪怕是产生微量辐射的通讯装备也不行。如果装备【生物装甲】的话,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临时命令都得靠喊——黛希上次是将战术目镜绑在了大腿上,可这样做在战斗中总会有诸多不便,因为二人最初的设想,是让小队中所有成员全部装备上这种盔甲。
虽然问题多多,但【生物装甲】的强大战力有目共睹,它可以完全摒弃热武器,只靠冷兵器近身作战就可以处理绝大多数地表的战斗。而且对能源的消耗极低,最多不过是消耗使用者体内微量的体液而已。
“还是一样。”面对辛罗元帅的问题,玛格丽特有些无奈地靠在了椅背上,“无论如何这些小家伙都不愿与电子设备兼容,我试过许多次将其覆盖在【鸢尾】上,但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黛希在上学,你用什么做的实验?”空气中的味道被换气装置散去了不少,辛罗元帅的表情这才好了一点。
“我自己。”玛格丽特扯下了衣领,露出了一道还很新的伤口。伤口就在她的锁骨附近,只要再偏离几厘米,就会切断她的颈动脉。
“……你真是个疯子。”看着那道伤口,辛罗元帅愣了愣,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家伙的行事风格有些不正常,但她知道,玛格丽特同样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了一切,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那些小家伙们的节肢抓的,不管我怎么操纵它们的基因,就是不愿套在【鸢尾】上。”玛格丽特拉起了衣领,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用露出这种表情,你我心知肚明,人类已经没有退路了。想要重新夺回地表上的一席之地,牺牲是必要的。”
“我不能待得太久,【人理会】那边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了。”辛罗元帅没再说什么,她只是来看看成果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对玛格丽特说道,“麦芮。”
“嗯?”
“小心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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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黛希和阿布直接趴在了各自的床上,一动都不愿动——今天算是她们入学以来最累的一天了,保持紧张的时候还没感觉什么,一旦放松下来,疲惫感迅速蔓延到了全身,黛希甚至连澡都没洗,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对她来说,脑力劳动要比体力劳动更累——比起努力念书通过小结考试,她宁愿回地表和那些怪物们打上一整天。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阿布那边的床动了动——两人的床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两个书桌而已,分别靠在了宿舍两边的墙上——哪怕是在休息的状态,黛希依旧对周围的环境保持警惕,这是她从第一次地表执行任务以来便养成的习惯。
恍惚间,她听到了阿布下床的声音,紧接着是拉链的声音、衣服落在地上的声音、朝自己走过来的脚步声。当脚步声停在她床前的时候,黛希扭过头来,勉强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什么都没穿的阿布:“……干嘛?”
“让你好好‘了解’我。”阿布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抬起脚踢在了黛希的身上,让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接着还没等她说话,便翻身骑了上去,左手抓住了她的右手十指紧扣,另一只手遮住了黛希的眼睛,将想要起身的黛希按在了床上。
“你……”“嘘……别出声,放松。”阿布的双腿紧紧夹着黛希的腰,让她完全动弹不得,接着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记住,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张。因为我就在……你的身边!”
话音刚落,黛希忽然感觉身下的床消失了,紧接着二人开始坠落——恐惧让黛希本能地开始挣扎,却完全无法将双腿紧紧缠在自己腰上的阿布甩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过了一天,也许只过了一秒钟——坠落带来的恐惧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恐惧:耳边不知从何时开始传来了低声的细语,那些声音完全无法理解,却让她心中产生了难以抑制的狂躁感。
——黛希紧紧握着拳头,时而用力的张开,她想抓住什么东西撕碎——愤怒、恐惧、嫉妒、猜疑、傲慢……无数令人作呕的情感疯狂充斥在她的大脑中,似乎想将她所有的思维世界填埋、撑破——
忽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景象——那是她在第六生活区的家,父亲和母亲都还在,妹妹凡妮莎似乎也很健康。他们在桌边坐着,桌上摆满了美食,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黛希本能地想伸出手抓住——尽管她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些都是虚无的幻觉,父母早已不在,妹妹也躺在第三军属医院的病房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眼前的景象,是她无数次从梦里梦见过的,是她永远求而不得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