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下帖，邀你我往东宫一见？”
楼家二房，
新婚不久的王延姬闻得此讯又惊又喜，俄顷，还是冷静下来，谨慎的道：“太子殿下与你我素无往来，可知此次邀约我夫妇，是为了什么？”
他们最近应该没做什么，会刺激到大房，引来蓄意谋害的事情吧？
“我寻传信的侍卫打听了。”楼犇道，“据说，是太子妃娘娘喜欢孩子，正值家里侄儿到了进学的年纪，便心血来潮，想在京中开间学堂，教养一些蒙童……看重了我，作为塾师。”
王延姬：“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成婚多年，从前倒不曾闻有多爱稚童。”倒是宫中五公主和太子妃不和的消息多有流传……
楼犇知道妻子蕙质兰心，便笑笑道：“越妃宫中的三皇子眼见着也成年入朝了，最近听闻办事规矩，很有条理……太子妃却至今未能生下皇孙，想是因此，才多了感怀。”
至于这因此，是因为自己多年无子，还是因为三皇子成年入朝，就不必言明了。
“学堂……”王延姬给丈夫斟了杯茶道，“而今的垂髫小童，教上十年，便也可以成家立业了。”
“太子看重于你，你可想好了要教那些孩子什么？”
“夫人考我。”楼犇抿茶笑道，“……自然是教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
而太子，是储君。
正统所在。
言下之意，便是对于这份邀约已经心动。
——国朝明文有律，同一宗族内若有一人入朝为京官，其他族人便不可再在都城得高位。
如今楼家大房得势，二房便被打压多年。
楼犇自恃才高，不肯外放从底层做起，只道为了功名利禄汲汲营营，逢迎媚上，有辱身份。故多年游学在外，等待一朝乘风起的机会……
而今，
便是他认为，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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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东宫实名开办的苍青学堂正式在皇城以南，一幢五进宅院中成立。
——宅院是文帝得知此事后亲情赠送。
因为太子夫妇在皇城没私宅：毕竟他俩在京的日子没有不回东宫歇息的。
——学堂名是宣后亲题。
毕竟宅子里虽然不是男女混学，在这人们普遍早熟的世道下，孩子们一内一外的学习还是易惹流言蜚语。而来自皇后的支持，是对女孩子们很好的保护。
甚至宫中的越妃，在听闻太子妃有办女学后，也拨冗在宫中遇见巧慧时问了一句，学堂里都教女娘些什么……
巧慧回答：“琴、棋、书、画，诗赋，歌舞，莳花、女工、术数……只看她们喜欢什么，便教什么。”
“再加一门骑射罢。”越妃道。
天下太平后，重文轻武，马放南山便是必然。但越妃是随文帝打天下时过来的，她更知晓而今九州一统下的暗潮涌动从未停过。
所以，“骑射之外，如果能再教女娘们一些防身之术，便更好了……你那若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师傅，我可以送你几个武婢。”
“多谢越母妃好意。”
巧慧道，“一群女娘少小离家，妾身本就已向父皇请旨，要了几个暗卫护宅。此刻要加骑射、剑术课也合宜。”
就是、
堂堂东宫太子，一国储君，想要几个会武的暗卫都木有，有需要了还得特意去找文帝要……
这听上去也实在是凄凉。
虽然太子长在帝王眼皮子底下，妄动兵权很不妥当……可护卫和兵马差别也还是很大。
巧慧想，难得文帝派了人来，这太子宫的防卫问题，她或许该和太子殿下好好说说。
目测，文帝对太子这点信任和容忍也还是有的。
——得益于从前刘启子凭母贵的往事。
巧慧对天家父子亲情还是比较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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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清学堂
雾蓝的天空，大雪纷飞。
空旷疏落的庭院内，有十几个穿着皮毛小袄的小女娘在雪地里撒欢的玩儿。
性子文静的，便团了雪球，在堆雪人、造小冰屋。
有那活泼的，也团了雪球，在四处投掷、彼此打闹。
小嫋嫋是那造冰屋的。
精致绝伦的小小房屋有檐有角，立了三层稳稳当当，门窗上还被精心刻画了龙凤花纹，美轮美奂。
内里放支红烛点燃……
竟比上元花节上，京中巨匠巧手做的琉璃灯盏丝毫不差。
何昭君是那打雪仗的。
何将军家长房嫡支唯一的千金，性情颇有父兄之风。与人打起雪仗来，不让寸步，球球精准。
哪怕引了好几个小女娘聚众攻击她，何大小姐也不惧怕。
直闹的自己钗环散乱、鬓发湿透，衣裳鞋袜、更不休提……
………………
“昭君，”
楼垚下了学后，照常带了街上新出的点心来女院门口接何昭君一起回家——他们两个乃是世交出身，四五岁便订了娃娃亲的。
在天真幼小的何昭君眼里，可能未婚夫三个字就是楼垚活该被她使唤的最好理由……
所以她总喜欢喊楼垚去给她带外面街上的好吃的、好玩的。
久而久之，楼垚自己都感觉他可能被何昭君给磨出了几分奴性。
以至于太子妃的学堂开了，何家受了文帝暗示，遣了嫡女来苍清学堂给东宫造势，何昭君无法在家里，楼垚去家的时候喊他干这干那了……也因为学堂里玩的来的朋友太多，忘了楼垚。
楼垚也还是会习惯性的在跟着兄长学文时，带些他认为好吃的东西来给何昭君分享。
“阿垚！”
听见有人喊她的何昭君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大月亮门前捧着个大油纸包的青葱少年顿时映入眼帘。
“啊！”
也就是那一失神，让何大小姐不慎被人一个雪球直接砸出来一个乌鸡眼。
疼痛让何昭君捂眼蹲下——蹲下，就是她已退出游戏的意思。
不清楚女院游戏规则的楼垚误以为未婚妻是疼的在坐地抹泪。从小相识，从没有见何昭君哭过的他立时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突然喊你的，昭君……”楼垚手足无措的安慰未婚妻，“眼睛怎么样啊？我带你去找府医吧……”
“这有什么好寻医。”何昭君揉揉眼睛，满不在乎道，“回头找个熟鸡蛋敷一下就好了。”
“那我去找鸡蛋。”楼垚说着就想跑。
却被何昭君扯住了衣袖。
“不急。”何大小姐盘膝坐在雪地里，仰头问楼垚，“你刚刚带的油纸包里装着什么？我饿了……”
废话，现在人们的饮食习惯还是一日两餐。而她已经跑来跑去的同人玩了一下午了，到现在能不饿么？
楼垚看何昭君其实没哭，便也不慌了。一边打开大油纸包递给她，一边道，“是东街新出的烧鹅……”
一打开，浓郁的食物香味便蔓延开来。
引出一片咕咕鼓鸣……
“昭昭，”
沉迷在冰屋上画画的小嫋嫋鼻翼微动，猛然抬头，蹭蹭蹭的循着香味蹭到了何昭君身边，眼神清澈，嗓音甜美道，“我把做的小冰屋给你，你分我一只鹅腿呗！”
“喏，两只大腿都给你。”何昭君自己就拈了一些片好的鹅肉。一边自己吃，一边不忘往楼垚嘴里塞两片。
只把楼垚两颊塞的鼓鼓囊囊。
像只仓鼠。
何昭君见了就笑。
——想戳一戳楼垚……
不过昭君忍住了。
为了不玷污她待楼垚很好的一片心意。
是的，她觉得自己给小楼垚喂东西吃（虽然那东西是楼垚自己买的），就是对他好了。
就像太子妃娘娘给太子布膳一样。
………………
话说，
嫋嫋做的小冰屋，不如由她进宫去送给太子妃啊！
因为怀了小皇孙，太子妃娘娘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学堂看过大家了呢！
听说是因为她身子弱了，这胎怀相略有不稳。
以至于嫋嫋也不敢请命进宫去找她了。
不过昭君不怕。
她想去看看太子妃，顺便还能去馋一下讨厌的三公主和五公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