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离去，萧辰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之前他还在思考白祁为什么会忽然从汀州撤兵，但现在看来，白祁之所以撤兵，定然是和眼下汀州百姓闹事脱不了干系。
“吴良！”
萧辰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周围却是久久的沉默。
回过神来，萧辰才发现，吴良早已经不在了。
轻叹一声，萧辰坐回座位，对着殿外凝声道：“去请张谷老爷子来一趟。”
“是！”
侍卫闻言快速离去，很快，张谷便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来到了殿外。
走进殿内，张谷深深看了萧辰一眼，随后道：
“你叫我来，是想问汀州这件事吧？”
萧辰轻轻点头，道：“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古怪，按照常理而言，我华州大军入城并未伤及无辜的情况下，百姓大多都不会和我华州大军发生冲突，汀州的情况太过异常，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只能问问张爷爷您了。”
听到这话的张谷轻轻摇了摇头道：
“有因才有果，我只是没想到，几十年的时间过去，汀州百姓还是没有忘记当初的事情。”
萧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张爷爷您知道这件事的缘故？”
张谷点点头道：“要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父亲当时做下的孽。”
“四十年前，魏国边境流寇四起，其中几股强大的流寇，甚至隐隐有占地为王的意图。”
“魏国先皇为了解决匪寇之乱，特派了五支大军前往剿匪，平息乱事。”
“只是当时魏国国力微弱，连大军粮饷都无法满足，在这种情况下，先皇只能下了一道秘旨，让大军就近征粮。适逢天灾之年，各地百姓的日子也是苦不堪言，征粮的举动，无疑是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一时间，几个被征收粮食的州郡，那是死了不少的人。”
“而那一次，你父亲征收粮食的地方，就是汀州。”
萧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汀州百姓之所以做出如此举动，都是因为仇视我父亲，仇视永安？”
张谷微微点头，长叹了一声道：“这是你父亲和汀州的恩怨，你父亲虽然死了，但你却不得不去面对。”
“而且现在最难办的一点是，汀州是打开魏国腹地的钥匙，若是汀州不稳，你根本就无法和白祁抗衡，可若是将大军驻扎在汀州，又一定会面对汀州百姓无穷无尽的骚扰，长此以往，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可想好了怎么处理？”
萧辰皱眉沉思许久，试探道：“张爷爷，有没有可能化解这段恩怨？”
张谷摇摇头道：“四十年过去，现如今闹事的这些人，要么是当时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要么是死去的人的子女。仇恨极深，想要化解，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就你和白祁的情况来看，他恐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想要迅速解决这件事情况的话，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萧辰一怔，沉声道：“张爷爷请说。”
“杀！”张谷冷声说道：“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所有闹事的人全部杀掉，以雷霆手段镇压这些百姓。只有这样，才能给你腾出充足的时间，以此对付白祁。”
萧辰闻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对于战争而言，杀人并不稀奇，甚至如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可杀百姓，对于华州的影响是剧烈的，只要在汀州动了屠刀，白祁定然会造谣说萧辰滥杀无辜。如此，接下来的每一座城池，华州的大军都会遭到百姓们最强烈的抵抗。
而且，自己此次出兵，乃是以曹询为由头，占据了舆论的优势，天下人心或多或少会向着他萧辰一些。
可若是在汀州杀了人，百姓们提及华州军队便人人自危的情况下，曹询的这道讨贼檄文，估计也稳不住人心向背。
不杀，汀州难安，杀，舆论定会对华州大军造成不小的阻力。
萧辰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看着面露为难的萧辰，张谷沉声道：“萧辰，我知道你其实本性纯良，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有些为难你了。我也只是一说。”
“实在不行的话，你恐怕就只能绕道了。”
听到这话的萧辰摇了摇头道：“不瞒张爷爷，这几日我一直在看魏国地形，我要是绕过汀州的话，那大军就必须穿过满是瘴气的丛林，行军速度更慢不说，还拉长了战线，长此以往，很有可能后继不足。想和白祁这样的强敌抗衡，这种举动，无疑是找死。”
张谷面露难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和汀州百姓耗着？”
萧辰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张爷爷，让我再想想。”
……
送别了张谷，心中忧虑不已的萧辰自顾自走上了漳州的街头。
原本热闹非凡的夜市，因为华州大军的到来而变得寂静无比，商户百姓们纷纷关门闭户，生怕被战火的余波侵袭。
战争带给百姓的，永远是压抑和痛苦。萧辰看在眼里，可作为华州之主，他却是没得选择。
甚至说，从一开始到现在，不是萧辰愿意去做某些事，而是时代的走向，一直逼着他去做这些事。
他就像是一个在滔天波浪中尽力掌舵的船夫，虽然有心逃离波涛，但在汹涌的浪潮中，自己许多时候是身不由己。
就如他今日进军白祁，并非他所愿意。
可就算他不打白祁，白祁就会放过他萧辰吗？
萧辰读书少，但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萧辰还是清楚的。
夜很深，萧辰一个人在漳州的街道上走了很久很久。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景象，有交头接耳的士兵、有隔着窗户偷望自己的百姓、还有放浪形骸的痞子。
但萧辰感触得最深的，还是黑夜带给自己那一望无垠的黑暗，那黑暗就像是要吞噬一切，吞噬萧辰这个在黑夜中漫步的人。
可萧辰却只能依旧向前，半步不能退缩。
回到漳州大殿的萧辰在主座上坐了很久很久，快到天亮的时候，萧辰终于唤了传讯官进殿。
片刻之后，传讯官便带着萧辰的命令，飞速赶往了汀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