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底,一处简陋的茅屋里,红漪独坐桌旁,双手托腮,呆呆地望着下雨的窗外。
在她身后有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云天行。自那日他们从断肠崖上摔下来,云天行便一直没醒,到现在为止,已有一个多月了。
红漪不知道他几时会醒,或者还能不能醒,但她知道,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一定会守着他,哪怕青丝变银发,沧海变桑田,她也会一直守着他,直到永远。
就在红漪出神的时候,一只羽箭突然从天而降,“夺”的一声,钉在了窗框上,红漪一惊,还当有人来袭,忙抓了红鞭,冒雨冲了出去,可左看又看,不见一个人影。
红漪奇怪,回到屋檐下,将那只羽箭拔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奇特之处,这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箭。
她戴了斗笠,批了蓑衣,踩着沙滩向西去了。走了一会,一个四面无壁的草棚出现在了眼前,草棚底下坐着一个邋遢老头正在抠脚。
红漪握着羽箭来到草棚里,道:“前辈,这支羽箭是不是你射的?”
邋遢老头接过羽箭,瞧了一眼,随手撇在地上,叫道:“臭丫头,老头子我救了你们的命,还把我的豪华别墅让给你们住,你倒好,不但没说一声感谢的话,还总拿这种事来冤枉我老人家,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
红漪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两个在屋里,不是你还能是谁?前辈,我知道你喜欢作弄人,可这玩笑未免也太危险了,这一箭若是再偏个半余,可就要射到我身上了。”
邋遢老头一下跳了起来,叫道:“臭丫头,我说不是我,那就不是我,你还要我说几遍!下这么大的雨,我躲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去做这些无聊的事。”
红漪见邋遢老头死不承认,撇嘴道:“不是便不是,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嘛,我就是过来问问,又没有说别的。”
邋遢老头又坐了下来,继续抠脚,道:“前几日砸在你们屋前的那个流星锤也不是我丢的,你虽然没有问过我,但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你一定是在怀疑我。”
红漪道:“前辈,真的不是你吗?”
邋遢老头抬头瞪了红漪一眼,想骂她几句,见她眼眶红红的,又不忍心,只说道:“臭丫头,你来得时间短,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里是断肠崖底,上面要是有什么掉下来,都会落在这里。你没来的时候,这里还下过刀子呢,要不是我老人家腿脚灵便,早被上面那些缺德玩意给害死了。”
红漪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便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错怪前辈了。”
邋遢老头道:“那小子还没醒吗?”
红漪摇了摇头,道:“前辈,你救救他好不好,他都昏迷了快两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他……”说到伤心处又开始流泪。
邋遢老头苦笑道:“哎呦喂,我说大小姐,快把神通收了吧,老头子我最看不惯女人流泪了。你说我一个铸剑师,拿什么救他,总不能叫我把他丢到熔炉里烧个透心红,再拉出来锻一锻,重新打个样吧?”
红漪收住眼泪,道:“你说有办法治好他的腿,怎么就没办法救醒他,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邋遢老头摆了摆手,道:“你饶了我吧,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伤,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没断气已经是个奇迹了,别说昏迷两个月,就是昏迷两年,甚至二十年都有可能。要我说,别抱太大希望,再过了这个月,他要是还不醒,干脆刨个坑埋了吧。”
“前辈!”红漪的眼泪又出来了。
邋遢老头笑道:“丫头,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呐,看你天天替他擦这擦那,又是洗脚,又是捏腿,好不细致。我老人家年轻那会,要是遇上你这么个温柔细腻的,也不至于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这些年。”
红漪绕到邋遢老头背后,一边帮他垂肩,一边说道:“前辈,你救救他嘛,要是把他救醒了,我天天给你老人家捏肩捶背,好不好?”
邋遢老头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救他,我是真没法子,我就是一个铸剑的,又不是开方看病的大夫,拿什么救他?我倒是希望他快点醒过来,帮我上山挖矿,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快,是不是这个理?”
红漪“嗯”了一声。
邋遢老头又道:“你们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是经常有人掉下来,噢啊的叫一阵,等我跑过去,人早摔成一摊烂泥了。你们两个也是命大,被崖壁上的树挡了几挡,又掉在了我的草垛上,这才侥幸捡了两条命。”
说到这里,邋遢老头忽然皱起了眉头,叫道:“臭丫头,你是不是想捏死我,好继承我那豪华别墅呀?”
红漪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忙又减了几分力道。她还从来没替谁捏过肩,所以下起手来不是轻便是重,很难将手上的力道控制到恰到好处。
刚才捏第一下的时候,红漪使的是大擒拿手的把式,邋遢老头这瘦弱身板,哪里受得了这劲,俩眼一瞪,还当她要谋害自己,正想大骂,忽然觉得力道变轻了,一重一轻这样往复交替,倒也十分舒服,这才没发作。
刚才红漪在想摔下断肠崖时候的事,力道一下比一下重,邋遢老头受不住,这才叫了出来,倒把红漪给羞了个大红脸。
邋遢老头觉得捏肩的力道逐渐趋于舒适,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小子临落地时推了你一把,自己摔断了一条腿。我看他还算是个男子汉,这才把我那豪华别墅让给他住,不过,你可别忘了,我当时只说给他住两个月,他要是还不醒,就算你不埋他,也得把他从我那豪华别墅里搬出来。当初说好的事,你可不能跟我老人家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