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愧是一家人么,就连羞辱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谢柒颜垂下眼眸,低笑一声:“大人是觉得我们这些平名的声誉未来以及拼命挣扎的求生欲,就只值十两吗?”
温翰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妇人,也敢忤逆他,十两银子还不知足吗?
“看来大人是这么想的,那民女也无法可说了。”谢柒颜退后几步,让开道路。
朱秩幽跟着温翰一起离开,经过谢柒颜的时候停了停,“你是……秋饷斋的掌柜?”
“正是。”
“常听小女提起你,原想着能让小女另眼相待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是这般烈性的女子啊!”
朱秩幽和温翰装出来的宽厚不一样,他的温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如沐春风。
谢柒颜听出了她话外的意思:“您觉得我不该如此莽撞吗?”
“虽说有夜家女将在前,但大胤朝毕竟男子当道……”朱秩幽本意不是为了怪罪他,只是世道如此,“温大人毕竟是官,官民之间只要这个朝代还在,隔阂就永远不会消失。”
也许大部分官员出自名门世家的缘故,做官之人大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傲慢。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面对他们之下的人,总是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算是父母官,就算以宽厚出名,骨子里也不乏那种傲慢。
他们真的在乎百姓吗?其实也不尽然。
朱秩幽见过不少人,都是将自己摆放在一个救世主的位置,他们并不是真正感同身受,而是觉得自己有力量,百姓依附他,他就该保护他们。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已经够好了,能够认清自己的责任,也不愧对他身上那层官服。
因为,“伪君子”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谢柒颜直直地看着他,“你们不是官吗?”
既然享受了官员的便利,那便应该尽到官员的责任,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朱秩幽拍了拍她的头,眼前的女孩和她的女儿一般大,一样的天真。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管他初心如何,他也曾真正想过为生民立命,但在为官的这些年,他也被腐蚀了。
“我是官,也是人,能够名垂千史之人,是那些能够抑制住自己的私欲的人,而我显然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不过朱秩幽还是要谢谢她,要不是那天女儿回家质问他,他险些迷失的更深。
“你太过想当然了,也太过理想化,丫头,要是想真正做些事,何不先了解了解这个天下?莽撞,有时候并不能成事。”
谢柒颜回家的时候,那些话还在脑海里盘旋。
今天的结果称心如意了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孙有芦进了监牢,但她知道,只要有温翰在,孙有芦就不会出事。但是能将他送进去,她还是有些开心的。
不过……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谢柒颜趴在书房的窗户上,撑着下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
一旁的谢悔研了墨,在纸上挥洒,闻言,手顿了顿,放下笔认真道:“怎么会,柒柒做的事都是为了怀县的百姓,最后也达到了预期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我果然还是冲动了吧!”
什么都不了解,凭着一腔热血,就埋头蛮干,还害得家人担心。
“人这一生,哪有不冲动的呢?”谢悔温柔地看着她,“你看谢含,时时刻刻都在冲动,他还不是每天开心的跟个傻子一样。”
蹲在门口的谢含翻了个白眼,抬头望了望天,他寻思天也没漏啊,哪来的那么大的箭头,奔着他心窝就来了。
“这个世界或许就需要这种冲动啊……”
一片雪白幽幽地从天下落下,谢含的视线随着它转动,直到鼻尖一凉。
谢柒颜伸出手,感受着手心的凉意,不知不觉间,已经来了这么久了啊!
“下雪了……”
耳边不知是谁的呢喃,这句话刚落下,外面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转眼间,视线里就是白茫茫一片。
“要过年呢,柒柒。”谢悔含着笑看着她,“这是我们第一个新年。”
是柒柒清醒后的第一个年。
抛开脑海里的烦恼,谢柒颜也弯了弯眼角。
是啊,和家人的第一个年啊!
“哦对,那我是不是该置办年货了,这会儿会不会太晚了?不行,我得赶紧去买……”
谢悔看着她一扫之前的颓唐,风风火火地跑进跑出,无奈地摇摇头。
不同于谢家的热闹,温府此刻是一片冷凝。
温翰一回家就去了孙有蓉的院子,看着她面带笑容的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惹得好事!”
这一巴掌太过响亮,院子里乌拉拉跪了一圈人,就连温碧柔都抖了抖,上次见她爹这样,还是因为她的事,她也不敢在他盛怒的时候触他霉头。
孙有蓉捂着脸,脑袋懵懵的,跪在地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爷居然打她!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然而心中恼恨,面上却不敢显现,捂着脸抬头看他,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我做了什么事要你这般对我,我每天待在家里,一心管理后府,操心家事,我还能做什么事?”
以往要是孙有蓉流眼泪,温翰七分的火气都去了三分,可是今天,想到朱秩幽跟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还敢说!”温翰指着她的鼻子,“去问问你那个好哥哥,怎么敢借着我的名誉,在外面为所欲为!现在好了,被人拿了把柄,告了衙门,我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哥哥!孙有蓉大吃一惊,抓住他的腿,惊慌道:“我哥哥没事吧?哪个不长眼的敢……”
触及到男人冰冷的目光,孙有蓉心脏瑟缩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妾身……妾身的意思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温翰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说有什么误会?”
底下的人早在二人争吵的时候就退下了,就连温碧柔也悄悄溜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孙有蓉软软地倚过去,柔荑拂过他的胸口:“哥哥一向谨慎,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是妾身不好,没能看住哥哥,给夫君添麻烦了!”
温翰没有拒绝,孙有蓉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还真把自己当清官了,孙家的银两可是有一半进了他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