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宁六年
镇北侯府,水云居。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一身白衣的白泽紧紧拽住手中的青帕,白皙的指缝间,隐隐透出几缕暗红。
他的身子貌似越来越差了,可他却瞒着所有人,不想他们为了自己烦心。
“青言,行囊都收拾妥当了吗?”
“全部收拾妥当了,已经搬上马车了。公子,咱们这次出去游历带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多啊?”
好几个大包袱,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都快赶上搬家了。
“嗯,你先去马车处等我,待我拜别祖母和爹娘,便出发。”
“好。”
青言转身便出了门,白泽则是去与众人辞别。
原本老夫人和沈黎玥夫妇是不同意他出远门的,可白泽的性子,他们也清楚。
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性格到底是执拗的,决定的事情旁人很难 劝说得动。
白震天倒是觉得这孩子出去转转也好,成日里呆在内宅也容易心生郁结。
外面风景迤逦,指不定身心愉悦,病就能好上许多呢?
白彦给了他好几瓶药丸,说是抑制他的咳嗽的。
镇北侯府的众人依依不舍地将其送上马车,白泽挥手告别后,放下车帘子的一瞬间,眼底泛红。
“出城!”
“是,公子。驾~”
出城后,看着面前的分岔路口,青言犯了难。
公子只说出城,可没说具体要去哪儿。
“公子,咱们往哪个方向走?”
里面沉默了片刻,而后轻声道:“南边。”
“好咧,公子请坐稳,咱们这就出发!驾!”
马蹄飞溅,带起一地的尘土。
马车内,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白泽端坐着,胸口处绣着几片翠竹叶,隐隐从白纱衣里透出来。
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淡雅出尘的气质,右手上拿着一份大红色的请柬。
封面上那两个硕大的鎏金大字,有些晃眼。
........
南陵,东宫
“他当真如此说?”
上官冥面色阴沉地望向跪在地上的暗卫,双拳死死攥紧。
暗卫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如实回答。
“正是,白二公子收到请柬后,并未说来不来参加,只说了:祝太子殿下与云小姐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好,好一个白头偕老,好一个白泽。”
上官冥咬牙切齿,紧紧握住腰间的旭日玉佩,力气之大,险些将玉佩捏碎。
三年来,他每每听见暗卫传来那人的消息,便莫名心安。
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跑去西玄找他。
可父王的身体每况愈下,他身为太子,不得不在朝中坐镇。
这是他的责任与使命。
可那人呢?三年了,也没想着来见一见他,当真是薄凉。
三年来,母后与云将军频频施压,希望他娶了云珑玥,可他一直没有松口。
这一次,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人若是知晓他要纳妃,会是何等反应?
于是,他便应下了。
可没想到,那人依旧那般云淡风轻。
想来,他本就不在乎吧!
罢了罢了,原本就是自己单方面的执念,如此也算作了个了断。
他颓废地走进内室,将腰间的旭日玉佩解下,锁进暗格中,一如尘封他年少悸动的心。
这本就是一份错误的悸动,封锁起来也是对的。
暗卫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挫败的模样,主子因为白二公子不来参加他的婚宴,便如此伤心,想来主子与白二公子私交匪浅啊!
.......
晏京城,南陵的都城。
整个城池的主街道上都挂满了红绸,分外喜庆,因为他们的太子殿下即将成亲了,举国同庆。
街道上,云珑玥满脸娇羞地跟上上官冥的步伐。
“冥哥哥,听说这家金玉轩里面的首饰品相极佳,咱们进去逛逛吧?”
上官冥脸上有几分不耐烦,但想起出门前自家母后的嘱咐,又不得不回应。
“你带着婢女进去逛便是,我向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待会儿选好了,让人将账单送来对面的茗香阁便可。”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直接带着冷锋进了对面的茶楼。
上官冥不知道的是,他转身的一刹那,一辆马车与他擦肩而过,风吹起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张皎皎如天上月的俊美面容。
待他有所察觉地转身,车帘已经落下,马车也已行远。
云珑玥手中的帕子都快搅碎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上官冥的背影。
“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憨子。”
一旁的丫鬟赶忙安慰她:“小姐,您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未来还会是一国之母,切莫说这些与身份不符的话。
要奴婢说,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有您的,这么多上赶着的世家小姐,他却独独选了您,必定是心悦您的。”
云珑玥深呼吸了几下,又恢复了之前娴静端庄的模样,带着丫鬟进了旁边的金玉轩。
茗香阁
上官冥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抿了一口茶水,好看的眉毛瞬间皱起。
“冷锋,这茶水怎的越来越寡淡了?去,让掌柜的上一壶浓茶。”
“是。”
冷锋将茶壶提了出去,他知道,并不是茶淡了,而是他家主子有心事了。
冷锋走后,上官冥斜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向繁华的街道。
突然,一抹极其熟悉的黑色背影闯入他的眼帘。
他猛地起身,再望去时,那人却又没了踪迹。
迈开腿,正准备下楼去寻,却又顿住了。
哂然一笑,他今日是怎么了?不可能是那人的。
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只不过周身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
四海客栈
“公子,到客栈了。”
白泽被青言搀扶着下了马车。
他刚一下马车,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一身月白纱的长袍,配上略显清瘦的仙人之姿,想让人不注意到也难。
百姓们窃窃私语,都在议论,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看服饰,倒不像是南陵人士。
随着白泽进入客栈,议论之声渐消。
厢房内,青言看着又起了高热的主子,颇有怨言。
“公子,您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身体本就不好,还坚持长途跋涉来这南陵,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虽是怨言,但脸上却满是心疼与担忧,敷帕子的手也没停。
青言想不通,公子要游历,大可在西玄内游历,这南陵属实有些远了,又人生地不熟的,诸多不便。
躺在床上的白泽由于发热的缘故,脸颊和薄唇都红的异常。
略微朦胧的眸子望向床顶,唇角微动:“此次来南陵,乃是受邀而来。”
他的目光中略显复杂,好似透过了红漆木的床顶,看到了其他。
“受邀?难不成是之前收到的那份请柬?”
“正是。”
白泽微微点头,而后便合上了眼,假寐了起来。
青言看见他脸上的疲惫,赶忙轻手轻脚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
茗香阁
云珑玥双颊绯红地将托盘中的同心环玉佩递到上官冥眼面前。
“冥哥哥,这同心环寓意极好,而且正好是一对儿,买下当我俩的定情信物可好?”
一旁的掌柜的笑眯眯地介绍:“这一对同心环,乃是我店的镇店之宝,不是小的说大话,整个南陵,也就只此一对。”
掌柜的确实没说谎,这同心环无论是质地还是品相都是上上乘的,只不过价格经常让人望而却步。
因此在他们店中放了许久,也没能卖出去。
今日这两位一看就气质非凡,必定出身高贵,指不定就能买得起这同心环呢?
上官冥低头看着托盘中洁白无瑕的和田玉环,眼前一亮。
伸手拿起一枚,温润的手感很是舒服。
“没想到竟然还是暖玉。”
他的眼尾荡起一抹惊喜的笑容,提住玉佩上的绳子,红绳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玉环悠悠转动。
小玉环不管转地多快,却始终在大玉环心中。
“多少银两?”
掌柜的笑盈盈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两.......黄金。”
“的确不错。冷锋,给钱。”上官冥拎着两条同心环,头也未抬。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对玉环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白泽的身影,这白玉环,与其倒是相配。
冷锋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金票,肉疼地递了三张给张掌柜的。
他家主子花钱当真是大手大脚。
掌柜的看到万两金票的一瞬间,脸色顿时正经起来。
要知道出手就是万两金票的,在南陵也没几个啊!这位的身份想必是他猜都不敢猜的。
确认了金票的真伪后,他由衷地向云珑玥恭喜:“小姐当真是好福气,得遇如此万中无一的郎君。那小的就先退下了,祝二位同心同德,恩爱一生。\"
云珑玥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没想到冥哥哥对她如此重视,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同心环送于她。
“冷锋,将这同心环......”
听见这一句,云珑玥欢欢喜喜上前,伸手准备接过。
可上官冥却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而后将装同心环的紫檀木匣子合上。
对着冷锋说了句:“收好。”
“是。”
云珑玥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她气愤不已,用身体挡在他面前。
“冥哥哥,这同心环不是送与我的吗?”
“我觉得这白玉环与你不甚相配,你还是另选其他的吧!稍后让人将账单送来东宫便是。冷锋,回宫。”
“是,主子。”
他们主仆俩走后,云珑玥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
一时之间,茶水四溅,碎片满地。
一旁的丫鬟怕她伤到自己,连忙开口安慰:“主子,殿下不是说了吗?让您另选,咱们再去挑更好的。”
云珑玥双目赤红,胸膛不住地起伏着。
“挑什么挑?你没听见那掌柜的说吗?那白玉同心环是他们店的镇店之宝,还有什么能比镇店之宝更好?
我生气的是,他既将同心环买下,却不是赠与我的。
他心里定然已经有人了,查,让我爹派人好好的查,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媚子勾了他的魂。”
“是。”
.......
所幸有白烨给的药,白泽第二日一早总算是不发热了,青言也放下心来。
他端着药膳,轻轻推开房门,正看到自家公子披着外袍坐在矮桌旁看书,时不时夹传来几声咳嗽。
“公子,您烧才刚退,怎么又起来看书了?应该多休息才是。”
对于他的唠叨,白泽早已习惯了。
和煦一笑,缓缓将手中的书本合上。
“不看就是了。”
他若是不合上,青言必定能念叨一整个早上。
“公子,今日天气这般好,要不等您用过药膳后,青言陪您四处逛逛?”
“我看是你想出去逛吧?”白泽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小心思。
“嘿嘿。”青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确实是想出去逛逛。
这南陵和西玄的风光截然不同,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随处可见绝美的景致。
“确实是我想出去逛逛,但这南陵风光宜人,公子多出去走动走动,指不定对您的病有所缓解呢!”
“好,便依你。”
........
“公子,您快看,这花居然比我脸还大。”
“公子,这鲜花做的饼,吃起来真是唇齿留香啊!”
一路上,青言看什么都新鲜。
白泽看着花团锦簇的街道,眉眼微弯。
“难怪世人都道南陵好,当真风景美如画。”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河边。
一艘乌篷船靠了过来,船主大声吆喝着:“公子,可要乘船观景?咱们这玉流河两岸的景色可是一绝啊!”
白泽原想拒绝,可看到青言那渴望的小眼神,便点了点头。
上船之后,顺流而下,沿途的风景果真应接不暇。
忽然,一阵袅袅的琴音传来。
琴音旖旎,婉转勾人地诉说着绵绵情意。
白泽被青言拉出船舱:“公子,你快看,弹琴之人就在咱们后面那艘华丽的船上。”
不同于他们的乌篷船,后面那艘船不但大气,而且楼宇挺立,四周有许多粉色的纱幔,风一吹,总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此时此刻,有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正背身立在船头。
在他对面,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抚着琴,好听的琴音便是从这传出来的。
“公子,这姑娘弹得真好听,只不过比之公子您,还差了点。”
“莫要胡说。”
白泽轻声呵斥,青言自知说错话了,不再吭声。
两船离得很近,听到声音的上官冥浑身一震,缓缓转身,正好看见白泽带着青言往船舱内走。
他赶忙飞身而起,追了过去。
琴音停止,云珑玥满脸希冀地抬头:“冥哥哥,珑玥弹得如何?”
然而面前却没了上官冥的身影。
站起身一看,才发现他居然跑到一艘破乌篷船上去了。
听见声响的主仆俩转过头,正对上上官冥那双满是惊喜的眸子。
““白泽,好久不见。”
上官冥手心微微出汗,不知说什么好。
“咳咳,好久不见,太子殿下。”
白泽的笑容一如往常,温暖如三月的春风。
气氛突然就凝固住了,向来心思活跃的上官冥竟在此刻呆愣住了。
两人相对而立,许久未发一言,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白泽打破了这一僵局。
“太子殿下,可要一同用午膳?”
“当.....当然,你初次来南陵,本太子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这顿饭该我请才是。”
青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已经惊呆了的船家,让他将船靠岸。
船家摇桨的手都激动地颤抖,那可是太子殿下啊!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驾临他这艘小破船,这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刚上岸,云珑玥便跟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白泽一眼,随后人畜无害地笑着上前。
“冥哥哥,这位公子是?”
该死的上官冥,竟然一句交代都没有就将她丢在船上。
要不是为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她才不会如此委屈自己。
见她跟来,上官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这是我在西玄认识的白泽白公子,泽,这是云小姐。”
白泽心思通透,一瞬间便猜到这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当即拱手:“见过未来太子妃。”
许是那句太子妃让云珑玥心情大好,拿出帕子捂嘴浅笑起来。
“白公子无需多礼,你既是冥哥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冥哥哥,你们这是准备去用午膳吗?珑玥能厚着脸皮跟去吗?”
上官冥听见‘太子妃’三个字从白泽嘴中说出来,格外烦躁。
“嗯。”
看着沉着脸走在最前头的上官冥,云珑玥也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他不快了。
珍膳楼,晏京最好的酒楼。
上官冥点了整整一大桌子的菜招待白泽。
“这是今年的鲜笋,清脆爽口,你尝尝。”
“蜜汁菱角也很是清甜,这道十全腊鹅汤乃是店中一绝,你多喝点。
还有这个脆炸牡丹花,对了,还有那个金丝翡翠卷.......”
“够......够了。”
白泽看着面前满满两大盘的菜,面露苦笑。
坐在对面的云珑玥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上官冥今日抽的什么疯?
不给她夹菜,居然给一个不怎么相干的男人夹菜?
正当她快要憋不住心中的怒火时,上官冥将一盘糖醋鱼端了过来。
她心中一喜,算了,看在这个男人还记得她爱吃鱼的份上,她便原谅她了。
她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正在准备放入嘴中品尝。
就听见上官冥对白泽说:“你咳嗽,鱼就别吃了。\"
啪嗒,鱼肉连同筷子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格外突兀。
云珑玥实在是忍无可忍,站起身:“我突然没什么胃口,先回府了。”
说完,也不等上官冥同意,便带着丫鬟走了。
白泽有些许尴尬,简单吃了几口也起身告辞。
“多谢太子殿下款待,日后若有机会定然回请殿下,泽告退。”
上官冥见他转身欲走,脱口而出:“要不去东宫住?”
白泽浅笑着转身,“谢过太子殿下好意,泽觉得客栈甚好。”
上官冥没再阻拦,望向他背影的双眸中,既纠结又贪恋。
........
是夜,东宫
上官冥的卧房内,亮如白昼。
他看着在烛光下,泛着莹莹白光的同心环玉佩,思绪万千。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一刻钟后,他起身将锁在暗格中的旭日玉佩拿了出来,转身出了门。
.......
客栈,白泽向来浅眠。
窗口传来的轻微的声响,尽管来人的动作已经极为轻柔,他却还是醒了。
暗夜中,一个黑影渐渐向他的床边摸来。
他的右手不着痕迹地握住左手手腕的位置,就在那人的气息已经贴近床边时,他右手的拇指狠狠地按了下去。
破空之声传来,他袖子内的袖箭飞射而出。
这是小妹专门请人帮他制作的。
他的身子不好,不能同其他人一样习武,这袖箭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候救他一命。
没想到今日倒是用上了。
“噗!”
“嗯!”
箭矢入肉的声音,想来是射中了。
只不过,这闷哼声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果不其然,下一秒,黑暗中传来上官冥刻意压低的声音。
“白泽,是我。”
“太子殿下?”
他心头一跳,赶忙下床掌灯。
烛火亮起的一瞬间,捂着胳膊的上官冥闭了闭眼。
袖箭虽小,但箭头一样锋利,鲜血从上官冥白皙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白泽慌了神,“我.....我去叫青言。”
他不敢想象,刚才那一箭,他若是没避开,正中他的心口,那.......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顿觉呼吸一滞,喘不过气来。
上官冥上前将他拦住:“三更半夜的,还是不要叫别人的好。”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死不了。可有伤药?”
“有,稍等。”
白泽将医药箱从床底下取出来,俗话说,久病成医。对于一些基本的药材,他还是会用的。
“药箱拿来了。你.....”
抬头的一瞬间,面色微红。
原来上官冥居然已经将上衣解开了,他精壮的身子在烛火的映照下,在墙壁上打下一个朦胧的影子。
白泽抱着药箱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矮桌旁的上官冥唇角勾了勾,随后握着袖箭,用力一拔,鲜血如注。
他面色瞬间一白,朝着白泽邪魅一笑:“还不过来替我包扎?难不成想看着我血尽而亡?
我若是死在你房里,你可就出不了南陵了。”
“好。”
白泽上药的动作十分轻柔,一如他这个人一般,什么都轻轻缓缓。
饶是上好了药,包了好几层纱布,殷红的鲜血还是沁了出来。
白泽的心渐渐变得焦躁,“太子殿下要不还是赶快回宫请太医上药吧!”
他到底只知道一些浅薄的医理,像这种比较深的伤口,他有些慌,尤其是这伤口在上官冥身上。
男人俊眉一挑,一双桃花眼中盛满碎星。
“我若是去找了太医,你刺杀一事可就瞒不住了。我想想,刺杀一国太子,你这是想要挑起南陵和西玄的战事啊!”
“我没有,我不知道......是你。咳咳咳.......”
白泽呼吸有些局促,心底一急,猛烈咳嗽起来。
上官冥慌了,顾不上还在流血的胳膊,绕到他身后,极为自然地帮他顺背。
“咳咳咳,药,咳咳咳......”白泽咳得直不起腰。
药?上官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他床榻上的枕头旁边找到了一只青玉瓶子。
想必这就是他所说的药,麻溜地倒出一粒,塞进了他嘴里。
指腹传来的柔嫩令他浑身一颤。
回过神来,他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清水,毕竟也不能让他干咽不是?
白泽喝了一口水,和着药丸一起咽下。
上官冥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处,吞咽时滚动的喉结,下意识也跟着咽了一下。
吃过药的白泽果然好上许多,只余几声浅咳。
许是上官冥的目光过于直接,白泽抿了抿薄唇,提醒似的重咳一声。
“咳!”
回过神来的他赶忙转移话题。
“嗯哼,受伤的是我,怎么变成我照顾你了?对了,血又透出来了,帮我重新包扎吧!”
他将胳膊递到他面前。
“遵命,太子殿下。”
白泽又包了好几遍,上官冥的胳膊才没再继续流血。
他心中方才松了一口气,上官冥看着弯腰替自己包扎的白泽,心中满是悸动。
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看见白泽额头上细碎的汗珠以及他山脊一般的鼻梁。
“太子殿下,已经包扎好了。”
白泽一抬头,正撞进他如深潭般的眸子里,险些将他溺毙。
“太子殿下,你......”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上官冥心情大好,眼尾上扬。
“我这伤既然因你而起,那必需要由你负责。以后每日这个时辰,我便来此处找你换药。
替我穿衣吧,我受着伤呢,不方便。”
白泽将他的衣袍展开,一件件替他穿好,毕竟人家的伤因他而起。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也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教条。
白泽低头帮他扣上玉腰封时,看见他腰间系着的一物后,手上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
上官冥只比他高半个头,白泽又低着头,这一下只能看到他的发顶。
白泽执起他腰间的旭日玉佩,心中微微动容。
“这玉佩......我以为你扔了。”
其实,与上官冥凉亭分别后,他走了一段距离,又让青言赶着马车回去寻了,可惜没能寻到。
原以为是上官冥生气地扔远了,没想到他竟然捡走了,还粘好了。
白泽调侃似地开口:“殿下不是说这玉佩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吗?为何还花心思粘上呢?”
上官冥有些许窘迫,脸色微红:“本太子只是粘着玩儿。”
说完他便将将玉佩从白泽手中拽了回来,“一块破玉佩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喏,这个给你,就当是你为孤包扎的报酬。”
他将一物塞到白泽手中,而后跳窗走了,只不过,那背影越看越像落荒而逃。
白泽无奈地摇摇头,他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手心传来的温热感令他周身舒畅,张开手,一枚同心环玉佩映入眼帘。
后面的几天,夜半时分,上官冥都会跳窗而入,来客栈找他上药、包扎。
将纱布打上结后,白泽清润的眉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东宫缺太医吗?何必半夜来回奔波?”
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怎么惹怒那男人了,他双眸似要喷火。
“怎么?你这是不打算负责了吗?”
“太子殿下既要我负责,我自然不得违抗。”白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纯净的笑容。
“哼,这才差不多。替孤穿衣吧!”
他展开双臂,傲娇地扬起脑袋,一如往常一般,等着白泽替他将脱落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白泽为他穿上里衣,整理衣襟之时,指尖难免会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膛。
白泽倒是面色如常,可苦了上首的上官冥,他紧咬下唇,才勉强将已经快溢出嘴边的声音咽了回去。
“今夜也不冷啊,太子殿下为何穿这么多件衣服?”南陵的气候极佳,常年不冷不热,就算是夜晚,也不怎么寒凉,可上官冥却里三件外三件的,着实有些奇怪。
面对他疑惑的小眼神,上官冥略显尴尬。
“那个......孤怕冷不行吗?”
他死也不会承认,他是故意穿这么多件衣服的,为的就是让泽多靠近他一会儿。
白泽正替他将腰间的玉封扣上,随后回了句:“想不到太子殿下身子这般虚。”
“你再说一遍?”
男人咬牙切齿地扣住他的肩膀,迫使其与自己对视,双眸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反应过来的白泽赶忙道歉:“太子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可能无意中伤害了面前男人的自尊,可他真的是无心之失啊!
白泽垂眸的一瞬间,上官冥竟然心疼了。
松开他的肩膀后,他伸手想要去勾他微尖的下巴,谁知刚刚触碰上,那人犹如惊兔一般连退数步,躲远了。
“太子殿下,请自重。”
白泽的呼吸有些重,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挂着的同心环玉佩。
不知为何,今日这玉佩竟然十分烫手。
上官冥的手依然僵在半空中,见他如此抵触,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太子殿下,夜深了,我......我要休息了。”
白泽后悔了,包扎伤口罢了,大白天完全可以,为何偏偏定在夜深人静之时?
上官冥自动忽略他委婉的送客之意,反而自顾自地沏了一杯茶端给他。
看着递到眼面前的茶杯,白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谢太子殿下。”
即使格外小心了,可两人的手指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
指尖微颤,双颊红粉,他赶忙喝下一口茶水掩饰自身的窘态。
谁知茶杯还没放下,上官冥猛地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肢,贴近他的耳畔低语:“记住,以后不能喊太子殿下,只能叫喊冥。”
耳垂处温温痒痒的,白泽脸颊似火烧一般滚烫。
此刻,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妖孽的魔爪,只能先应承下来。
“好,冥。”
得到想要的,上官冥的桃花眼微微上扬,手也松开了。
他走到窗边,笑着回头,“明日巳时,孤派人接你入东宫赴宴,泽,孤在东宫等你。”
说完,他便一如前几次一般,跳窗而去。
白泽呆立在原地,握着手中的同心环神情复杂。
良久,他终是长叹一口气。
也罢,他这一生,一直循规蹈矩,临死前随性一回貌似也不错。
.......
南陵,东宫
上官冥亲自领着白泽主仆欣赏东宫的美景。
“泽,这是合欢花,你喜欢吗?”
上官冥将一束合欢花递给他,一旁的青言十分疑惑,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和南陵的太子这般熟稔了?
看着粉色的合欢随着清风微微摇曳,白泽笑着接过:“嗯,很好看。谢谢太......冥。”
“哈哈哈哈,你喜欢便好,这东宫中有许多的合欢花,都是皇兄和孤小时候一起种下的,因为皇兄最喜欢的便是合欢花。
现如今合欢依旧,皇兄却.........孤与泽提这些伤心事作甚?逛了这么久,泽想必是饿了,走,我们去用膳。”
上官冥让御膳房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全都是白泽喜欢的口味。
“泽,快尝尝,怕你吃不习惯南陵的口味,孤专程从西玄找来的厨子。\"
白泽心底微微动容,没想到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挺不靠谱的,竟还能如此细心。
正当他准备将一筷子银芽放进嘴里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好啊,冥哥哥居然背着珑玥在享用美食。”
看着自顾自坐下的云珑玥,上官冥剑眉微蹙。
“你怎么来了?”
“怎么?白公子能来,我却不能来?”
说完,她便一脸嫌弃地看向桌面,伸出筷子挑挑拣拣。
“这都是些什么菜啊?看起来就倒胃口。
要我说啊,这西玄的膳食口味当真是差,这种东西居然也能吃得下。”
见白泽将筷子放下,上官冥登时怒了,猛地拍案而起。
“今日这宴席是专门为泽准备的,你若是不喜,大可离开。”
“冥哥哥,你.......同心环?”
他居然佩戴了同心环,同心环一共两枚,她登时也顾不上上什么形象了,质问道:“另一枚在谁那?”
白泽站起身,原本想要劝架,可听到这一句,身子一僵,为微微侧过身去。
这一举动,顿时引起了云珑玥的怀疑。
她绕到白泽的另一侧,果真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同心环。
霎时气得火冒三丈,“你......你们,无耻!我要进宫请姨母主持公道。”
说完她便带着丫鬟气冲冲地走了。
这顿饭注定是吃不成了,白泽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还给上官冥。
“是我的不是,太子殿下还是拿着这玉环向太子妃解释一下吧!”
“孤还未成婚,哪儿来的太子妃?”
上官冥双拳忍不住收紧,宽大的袖子一甩,走了。
白泽握着玉环重新坐下,将刚才没吃的一筷子银芽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熟悉的清甜不再,只剩下了豆腥味。
他捏住玉环上面的红绳,食指与拇指轻轻撮动,同心环缓慢转动.....
待到完全停止后,他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将玉环细细包好,而后放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客栈后,他便让青言收拾东西。
“公子,为什么啊?不参加太子殿下的婚礼了吗?”
他们不就是专程为这个来的吗?明日就是太子殿下与云将军的嫡女成婚的日子了。
“收拾便是,明日用过早膳,咱们便出发回西玄。”
“是,公子。”
看着暮色渐沉的窗外,他的心一直难以静下来。
原本他想着任性一回,可却忘了,这任性会伤害到其他人。
有些情感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世。
........
南陵郊外一处不起眼的庄子内,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展开手中的信笺,指关节微微凸起。
“主子,这信上所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堂堂南陵太子,居然是个断袖?
戴着面具的男子双眸微凝,而后一个用力,手中的信笺瞬间化为齑粉。
“传令下去,计划照旧。”
“是。”
.........
坤玉宫
皇后苏玉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
“本宫问你,今日珑玥所说的可是事实?”
“是。”
“混账东西!”
皇后苏玉雪狠狠地甩了上官冥一个大嘴巴子。
“本宫怎么生养出了你这么个混账?之前,你偷偷拦下向其余两国皇室送出的请柬,你父皇差点又被你气昏。
现在又闹出这事,你太子的头衔莫不是不想要了?”
上官冥猛地抬头,眼底微红。
“母后,我从来就没说过想要这太子的头衔,更不想要这南陵的江山。”
苏玉雪气得端起旁边的玉盏,将里面温着的茶水尽数泼向他。
“本宫今日定要将你泼醒。我处心积虑为你谋来太子之位,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吗?”
“母后,你说什么?”
什么叫处心积虑谋来太子之位?
苏玉雪的神情瞬间慌乱起来,而后又迅速调整过来。
“没什么,珑玥那里,母后已经替你安抚好了。明日你只管安分当你的新郎官便是,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你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经不起你这般闹腾。”
上官冥颓然坐在地上,脸色一片煞白。
.......
锣鼓喧天,鞭炮长鸣。
上官冥穿着一身喜服,神色恹恹地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迎亲的轿辇。
路过白泽所在的客栈时,他急切地抬头向熟悉的窗口张望,却发现窗棂紧闭,心登时空了一大片。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与婚轿错身而过,向城门外走去。
接亲回东宫后,一对新人正等着陛下和皇后前来给他们当主婚人。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见到人。
参加婚宴的百官们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大婚,这可是大事啊,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照理说,帝后不会如此不知轻重啊!
上官冥犹如行尸走肉,坐在一旁,未发一语。
盖着喜帕的云珑玥嘴角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等来了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带来的一纸圣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苏玉雪心思歹毒,残害皇嗣,自即日起褫夺皇后之位,打入冷宫,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不可能。”
上官冥不可置信地起身。
太监总管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太子殿下,是真的,陛下怒火攻心 ,下完口谕又昏了过去。
怕是不能为您主婚了,您和云小姐拜完堂,赶紧去养心殿一趟吧!去了,您就什么都清楚了。”
上官冥自然等不到拜堂,急冲冲便往外走。
“站住!”
云珑玥揭开盖头,双眼含泪,委屈不已地叫住他。
“冥哥哥,您今日若是踏出这东宫一步,我们的婚约便作罢!”
上官冥伸手将胸前的红团花摘下扔在地上,毫不留恋地走了。
“呜呜呜.....\"
云珑玥拿帕子捂着唇,哭得我见犹怜,在场的无一不动容。
太子殿下也太任性了,竟然这样伤害云将军的嫡女,这不是狠狠打云将军的脸吗?
看见目的已经达成,她便假装心痛到昏厥,让丫鬟将自己送回了将军府。
养心殿
“父王,母后定然是被冤枉的。\"
他急切地推开养心殿的大门,却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上官冥抬眸的一瞬间,瞳孔震颤。
“哥?哥你还活着,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他眼含热泪,紧紧抱住上官子墨,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上官子墨的身子先是僵了僵,而后如小时候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父皇还未醒,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你.......”
哥一回来,母后便被打入了冷宫,要说两者之间没有关系,连他自己都不信。
“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
“哼,”上官子墨一把将他推出门,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怨恨。
“你自去问你的好母后便知。”
砰,门被合上。
上官冥只能浑浑噩噩地向冷宫走去,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希望母后能亲口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冷宫
苏玉雪不复之前的高高在上与精致,脸上的妆全花了。
凤冠也没了,再也盖不住泛白的青丝,整个人好似老了十几岁。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苏玉雪赶忙拿帕子擦了擦脸,尽量保持往日的威仪。
没关系,只要她的冥儿还是太子,她做的一切便值得。
“皇儿,你身份尊贵,不该来此,以免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历代历代的冷宫,都是怨气聚集之地,她的冥儿将来是要登上九五至尊的高位的,可不能被坏了气运。
上官冥看着苍老了许多的母后,心疼不已。
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
“母后,您放心,等父皇醒了,儿臣一定求他老人家收回成命,让您从冷宫出去。”
听他这么说,苏玉雪面色一沉,呵斥道:“不许去!你好好当你的太子便可,切不能为了我惹怒你父王。听清楚了吗?”
“母后,数年前,哥出事,是你派人下的黑手吗?”
“是。可惜上官子墨没死,他回来定然是要夺你的太子之位的,你切莫心慈手软,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知道吗?”
上官冥踉跄着退了一步,“竟然真的是您,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我是亲手足啊!”
“哼,什么亲手足,自古皇家多薄情,就算是亲兄弟也能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相残杀,更何况你们俩只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要怪就怪他早你半年出生,按照南陵立长不立幼的祖制,他不死,根本轮不到你来当太子,所以,他必须死。”
当年她与先皇后一同入宫,好在苍天有眼,皇后生下上官子墨后便血崩而亡。
虽然后来自己当了皇后,可自己的冥儿始终排在上官子墨后头,她怎能甘心?
看着面目狰狞的母后,上官冥感觉分外陌生。
这还是那个他小时候膝盖磕破点皮都心疼地直掉眼泪的娇柔母后吗?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现在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见哥,他的母后竟然要杀了他最亲、最好的兄长。
可什么都不做,他也做不到,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后那般骄傲的人在这冷宫中受苦,磋磨后半生吧。
今日他哪怕跪死在养心殿门口,也要请父皇将母后从冷宫放出去。
哥那里,他只能慢慢去赎罪。
“儿臣告退,母后保重。”
他转身向外走,周身萧条。
苏玉雪的双眸渐渐模糊起来,目送他走远。
良久,她洗了把脸,而后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褐色液体一饮而尽。
倒下的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她的冥儿头戴冕冠,身穿龙袍,登基为帝,受众臣朝拜的场景。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跪在养心殿门口的上官冥忽觉心口一阵刺痛,而后又见母后身边随身伺候着的婢女跌跌撞撞哭着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饮鸠自尽了。”
“不,母后!!!”
他疯了似地往冷宫飞去,见到的却是苏玉雪冰凉的尸身。
“母后,不要丢下冥儿,冥儿再也不贪玩,再也不任性了。您睁开眼好不好......呜呜.....”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紧紧将自家母后搂在怀中,一如小时候母后搂着他。
心口好似被钝器割扯。
上官子墨站在冷宫外,听着里面传来的低泣声,并未进去。
为何此刻他心中竟没有一丝快意?
“主子,您真的相信上官冥对加害您的事毫不知情吗?着说不定是他们母子刻意安排的苦情戏呢?
不得不说,苏玉雪这招当真是高啊,她一死,陛下定然不会再迁怒她的儿子。”
“走吧!”
他这个弟弟知不知情,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次他回来,定然要将失去的东西都拿回来,兄弟反目是必然的。
只不过,心底里,他还是希望他对那件事毫不知情。
原本清醒过来的南陵国君,听到苏玉雪自尽的消息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再一次昏死过去。
刚出城门没多远的白泽,听见旁人议论皇后薨了的消息,立即让青言调转马车回去。
然而刚到一片山林,主仆俩便被人打晕掳走了。
苏玉雪虽说被褫夺了后位,但还是被准许葬入了皇陵。
这也是南陵国君念了旧情。
安顿好苏皇后的葬礼后,上官冥一个人躲在东宫,闭门不出,没日没夜地酗酒。
凉亭之中,一身孝服的男子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端起酒坛就开始往自己嘴里灌。
“咳咳咳.......”
烈酒不小心灌进了鼻子内,呛得他直流泪。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帕子右下角有青线绣的个泽字,里面装着的赫然是白泽走之前留下的同心环。
“母后不要我了,泽,连你也不要我,走 吧,都走的远远的,我不需要任何人陪......呕!”
正当他吐得天昏地暗之时,一双黑色靴子缓缓靠近。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上官子墨嫌弃地看着醉成烂泥的上官冥,冷声道:“你便打算一直瘫在这儿吗?”
“我做什么,不用你管,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你恨我?”
“我不知道,你走啊啊!”
上官冥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扔出一个酒坛子砸碎在他脚边,内心恨彷徨无措。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恨面前这个男人,毕竟是自己的母后有错在先,他只不过是报仇罢了。
他该恨谁?最可悲的是,他的母后死了,他却连能恨的人都没有,连个发泄的口子都找不到。
上官子墨隐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
“你给我立的衣冠冢,我见到了。”
上官冥手上的动作一顿,“无聊时随手立的而已,待会儿我便命人铲平了。”
上官子墨突然背过身去,解开了外袍以及里面穿着的亵衣。
他整个背上满是狰狞的疤痕,一条条像是丑陋无比的蜈蚣。
“你......为何会.....这样?”上官冥的酒意顿时醒了几分,有些错愕与心疼。
这么多的伤疤,他当时得多疼啊!
“是母后?”
上官子墨转过身,点了点头。
“是。你母后派人对我下了死手,跟着我的仆人无一幸免。
也许是我命不该绝,重伤落水,竟遇到了洛谷老人。
是他老人家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将我这条命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
无论你恨我与否,这个仇我是定然要报的。现在苏玉雪已死,我与她的恩怨就此了结。你若是想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说完,他便将衣服重新穿上,准备离开。
末了,他微微侧身,说了一句:“你若是不想你西玄的那位朋友丧命,最好振作起来。”
“谁?是泽吗?”
上官子墨没搭理他,径直走了。
上官冥顿时心慌不已,“冷锋,快去查,看看泽有没有回西玄?”
“是,主子。”
看着埋汰的自己与狼藉的地面,他面色一沉,泽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简单梳洗一番后,上官冥被叫到了养心殿,说是父王要见他。
“父王。”
南陵国君面色蜡黄,斜靠在软榻上,朝着他招了招手。
“到朕跟前来。”
“是。”
他一如小时候伸手摸了摸上官冥的发顶。
“孩子啊,父王知道,你母后走了,你心里定然不好受。
可有的时候,人总得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买单。
父王的子嗣少,只有你们兄弟俩。若有可能,朕不希望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朕知道子墨这次回来,定然不单单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这孩子的心思变得深沉了。他想要的怕是整个南陵。
父王时日不多了,护不了你几时了。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希望你保全性命为主。”
上官冥知道父王说此番话的良苦用心。
夺位之战,向来是要见血的。
就算大哥顾念着手足之情,下不了手,他的追随者们也会劝他斩草除根的。
“父王,您好好养身子,其余的事不用多操心。”
“唉,也罢!扶朕去休息吧。”
才坐这么一小会儿竟又乏了,他的身子真的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冥儿,无论如何,南陵不能散。”
“儿臣答应您。”
.......
霄玉宫,上官子墨的住处。
一身清凉的云珑玥娇娇柔柔地将身子靠上面前的男子。
“子墨哥哥,我爹让我问您准备什么时候除掉上官冥?”
上官子墨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迈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避而不谈,转移话题。
“西玄镇北侯的嫡次子白泽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是。上官冥竟然用一个男人来折辱我,我恨不得活剐了那个贱人。”
虽说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上官冥,但气不过被一个白泽比下去。
“我劝你们最好别伤他,他妹妹可是西玄皇后,他若是在南陵出点什么事,依着那两位的性子,整个南陵怕是都要遭殃。”
听他这么一说,云珑玥面上闪过害怕。
毕竟萧翊衍的名声可是十分响亮,能将北漠灭国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
“我会回去告诉爹的。我们并不想要白泽的命,只不过想毁了上官冥罢了。”
“子墨哥哥,等你重新登上太子之位,可别忘了答应我爹的条件啊!”
上官子墨此次回来,多亏了他爹帮忙。
他也承诺事成之后娶她为太子妃,将来登基更是要封她为后。
“当然不会忘。”
他任由面前的女人埋首在他胸前,脸上却冷笑一片。
云岐山那个老匹夫的那点小心思,他早就猜的透透的。
不就是想着他几年来,远离朝堂,身边无人可用,比冥好控制吗?
想着等他登基为帝,自家女儿为后后,再生下个太子。
到时候就不需要他了,随便制造个意外。
他死后,继位的定然是年幼的太子,到那时候,整个南陵就尽在他们云家手里了。
这算盘打得啪啪响,十里外都能听见了。
可惜,他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东宫
得知白泽并未回到西玄的消息,上官冥整个人坐立不安。
“主子,会不会是大皇子做的?”
“孤觉得不会是他。”
两人正说着,门房送来一封信笺,说是给太子殿下的。
展开之后,上官冥握着信纸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泛白。
上面说是让他今日午时,在城楼上大声宣告自己有龙阳之好,否则白泽便会被扔进狼窝内,尸骨无存。
冷锋面色一冷:“主子,属下去杀了这些畜生。”
“站住,你知道他们的藏身地点吗?一旦惹怒他们,泽会有危险。”
他不想赌,也不敢赌。
况且,眼看就要到午时了,他们算好了时间,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找人的。
“可是.......”
主子若是照做了,便毁了。
“冷锋,你先出去吧,让孤单独待一会儿。”
泽,你想要我如何做?
过了好一会儿,他去了一趟霄玉宫。
对于他的到来,上官子墨好似早已知晓,已经提前倒好了茶。
“哥,我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绑架泽是你吩咐的吗?”
“哼,我刚回京不久,还没那么大的本领能命令他们。”
听到不是他做的,上官冥心底一松。
“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当了国君,可会是一代明君?可能事事以百姓为先?”
上官子墨眸底幽深,神色有些复杂,可他还是如实回答。
“我只能说会尽力而为,明君与否,自有后人评判。”
“好,有你这句,我便放心了。”
他转身欲走,胳膊却被拽住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哥,父王那,你多费点心。”
上官冥挣脱他的手,走的决绝。
上官子墨叫来自己的贴身暗卫:“跟上去,若是他有危险,舍命相护。”
“属下遵命!”
晏京城,城门口。
临近正午,进进出出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街道上摊贩、行人也还很多。
城楼上,上官冥一身素衣,面色平静地立于青砖边缘处。
“咦?那人站在那干嘛?”
“哎呀,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跳楼吧?”
“天呐,那......那好像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会吧?”
“好像真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坐过我的乌篷船,我认得。”
“太子殿下,上面危险,快下来啊!”
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嘴角抽了抽。
看样子,今日怕是要出名了。
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时间到了。”
他用上内力,大声喊着:
“我上官冥,有龙阳之好!自知德不配位,现自废太子一职。”
一石惊起千层浪,百姓们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还没摔下来呢,怎么脑子就不好使了?尽说胡话?
这是他们能听的吗?待会儿该不会被灭口吧?
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唉,可惜了。
上官冥完成任务就走了,才不管大街小巷已经传疯了。
不出意外,废掉他太子之位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一同昭告天下的,还有立上官子墨为太子之事。
将心底的话喊了出来,就如卸掉了心口上的一座大山,着实轻松一大截。
他倒是还有几分感谢那人。
上官子墨急冲冲赶来,见到他,直接一拳过去。
“糊涂!不就是个白泽吗?至于让你头脑 发昏,毁了自己吗?他身后有西玄那座大靠山,那人没胆伤他。”
上官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笑着开口:“我不想冒一点险,我已经失去母后了,不能再失去他。
哥,你现在是太子了,理应住东宫。我现在就和冷锋收拾收拾离开。
放心,东宫还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什么都没变。”
上官子墨看着成片成片的合欢花,责备的话到了嘴边,终是没忍心说出口。
“罢了,随你!”
他袖子一甩,在漫天合欢花雨中离开了。
帝王之路向来遍布荆棘与尸骨,他一人手染鲜血即可。
........
白泽主仆被放了出来,听见满街的议论声,顿时心痛不已。
想起临出地牢前,蒙着眼,一个男人在他耳边说的:“啧啧,当真想不到,上官冥竟然为了你,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聪慧如他,很快便将事情的因果想明白了。
星眸蓄满碎碎点点泪光,他为他至此,他却伤了他,那男人相必很伤心吧!
不行,他要去寻他。这个时候,他必然是脆弱的,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想要进宫寻他,可却碰了壁。
他满面忧愁地带着青言走在街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之前住地客栈。
与此同时,之前二楼他住过的那间的窗户居然开着,一抹戏虐的声音传来。
“公子,赶路劳累,可要上来喝杯茶、歇歇脚?”
对上那双明媚的桃花眼,白泽会心一笑。
“好!”
一人在楼上,一人在楼下,目光交汇时,似有千言万语。
有些难以跨越的鸿沟,此时却轻轻地迈了过去。
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爱你的人同样心悦于你。
有所回应的爱,方才是最美好的。
........
一年后,南陵国君因病仙逝,太子上官子墨继位。
又过了半年,在西玄的帮助下,上官子墨彻底铲除了心思有异的云岐山及其党羽,皇后云珑玥刺杀天子未果,而后自尽了。
上官子墨以雷霆手段整顿各地贪官污吏,鼓励百姓们学各种手艺,女子也可经商。
又过了半年后,上官子墨开始选秀,广纳后宫。朝堂一派祥和,百姓们安居乐业,赞声不断。
..............
西玄,无名山
此刻的无名寨一派喜气,随处可见的大红色,门头、栅栏上都绑上了结婚用的红绸带,就连母鸡阿花也没能幸免。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瘸子,你的女儿红准备好了吗?”
“哈哈,当然,足足有二十大坛呢!足够当咱们大当家的嫁妆了。”
“是聘礼,和你说多少回了,咱们大当家的是男的。”
“嘿嘿,也行也行。”
“结巴,你那喜堂布置的怎么样了?”
“没.......没.....\"
“还没好?误了大当家的好时辰,你仔细挨揍!”
“没.......没问题了。”
“瞎子,你晒得咸鱼今日可别藏私啊,都做成酒糟鱼给兄弟们当下酒菜啊!”
“呵呵,放心,管够!”
“哦~,新郎官出来咯!”
“咦?怎么是白公子?大当家的呢?”
一身喜服的白泽,笑得格外耀眼。
听见众人的疑惑声,他将红绸另一端的人牵了出来。
无名寨的所有人备受打击,天啦,真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他们少当家的,居然是当垫子的那个?
刀疤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瘸子的肩膀。
“没想到啊,还是你小子心思通透,居然提前就猜到了大当家的是当垫子的那个,专门为他准备了嫁妆。”
此刻,盖头底下的上官冥脸颊有红又烫。
他是真不知道,白泽表面上柔柔弱弱,实则骨子里却是一头饿狼。
他是真的服了,只能主动盖上红盖头了。
一旁的冷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大口喝着酒,不复往日的冰冷。
他心痛啊,好好的主子,怎么就九曲十八弯了呢?还是盖盖头的那个,他怎么能不心痛?
上官冥和白泽各自牵着红绸的一端,来到布置好的喜案旁,随着礼生的。
“一........一拜天.......天”
地字还没说完,结巴就被上官冥一脚踹开了。
“冷锋,找个结巴唱礼,你丫脑袋里有坑吗?”
那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瞎子,你来。”
“好,一拜天地!二拜.....”
“等等,这个就略过吧!”
“好,三拜......\"
\"等一下!”这一次声音是从寨子外传来的。
“嘿,我这暴脾气。成个婚没完没了了?”
上官冥伸手就要去掀盖头,手却被身旁之人抓住了。
“冥,稍安勿躁。”
他温润的话好似一剂镇定剂,抚平他躁动的心。
木叶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告诉众人来客了。
一张明媚温婉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竟然是白长宁,她左侧是白震天夫妇,右侧是萧翊衍,身后还跟着小大人一般的怀安。
再后面,便是白家几兄弟。
白老夫人年前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了。
“二哥,你大婚,竟然不告诉我们,今日定要多罚你几杯才行。”
白泽喉头哽咽:“爹、娘、长宁、妹夫、大哥、三弟、四弟,你们.......”
他泣不成声。
白震天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我同你娘亲想开了,只要你欢喜便好。”
沈黎玥也是眼泛泪花:“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打小就爱什么都憋在心里。居然连成婚这么大的事都打算瞒着。要不是宁儿告诉我们,我们还被瞒在鼓里。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孩子,这对金刚石的戒指便送与你们吧!希望你们的感情犹如这金刚石一般,坚不可摧。”
“谢谢娘亲。”
拇指宽的金刚石戒指,在两人手上流光溢彩。
白长宁不光带了贺礼,还带了一个好消息,洛谷爷爷已经找到可以祛除二哥病根的法子了。
其他人也一一送上贺礼,有了这么多人的加入,整个婚礼热闹了许多。
瞎子急忙开口:“好了,咱们继续唱礼了。二拜高......”
“等等!”声音再次从山寨外传来。
上官冥双拳握紧,今日这日子指定是选错了。
“这新郎有高堂,新娘没有,貌似不太妥。\"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他周身一震,心底骤然一软,眸底蓄满了泪水。
“哥~”
“长兄如父,哥今日便替父王受你这一礼,可行?”
“嗯!”
“好好,这便圆满了,请上坐。”
尽管瞎子不知道是谁来了,但还是很热情。
上官子墨也给他俩带了礼物,只不过,他送的东西很俗,直接拿了一座金矿的地契给他们当贺礼。
这是要让他们俩后半辈子不用为钱财发愁啊!
“来,咱们继续。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那一日,整座无名山都能听见爽朗的笑声,大人们醉作一团,小孩们疯作一团。
此时此刻,他们抛开了身份、地位的鸿沟,享受此刻的欢愉。
日落月升,客人渐归。
喜房内,窗幔轻晃,红烛燃了整整一夜.........
........
西玄,光华寺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上,白长宁和萧翊衍携手拾阶而上。
“咯咯咯咯~~”
忽然听见草丛处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两人凑近一看,竟然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孩子既然在这儿出现,便是与佛有缘,把他交给寺中的方丈吧!”
“嗯。”
白长宁抱着那孩子,他竟咧嘴朝她笑。
不知为何,这笑容竟让她感到熟悉,可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将孩子交给方丈后,两人又去祭拜了母妃和祖母,她们的往生牌位皆供奉在这儿。
临出寺门的时候,忽然听见方丈笑着为那个小孩取法号:“德畜万物,九九归一,以后便称你为德一吧!”
白长宁猛地转头,走到他们面前。
“方丈,您刚刚说给他取的法号叫什么?”
“德一啊!小德一与我佛有缘,不过,这也多亏了施主你心善,救了小德一一命。
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施主,日后你定有福报。”
白长宁现在不想什么善报的事情,她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方丈,德一大师才圆寂没几年,给这孩子取德一的法号,是不是有些不妥?”
“阿弥陀佛,施主,自老衲接手光华寺以来,从未有僧人法号叫德一的,施主莫不是记错了?”
老方丈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白长宁和萧翊衍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信邪地一连问了好几个小沙弥,都不知道德一大师。
好似除了他们俩,没有任何人记得德一大师一样。
他们都恍惚了,这个世界,真的有德一大师吗?
方丈见他们面色疑惑,笑着开口:“施主,芸芸众生,浩浩乾坤,你刚刚经历的,未必是你第一次经历的。凡是皆有因果,阿弥陀佛!”
白长宁看着老方丈似有深意的眼神,又看了一眼正冲着她笑的小德一。
突然就悟透了,正是她种下的善因,最后救了她的命。
天道昭昭,因果循环。
有时候无意间的善举也能结下善果哦!
【全文完】
糖糖送给书中所有角色的话:
愿你们在自己的世界努力向前,余生灿烂!
糖糖送给读者小可爱们的话:
有很多小可爱不理解,为什么其他人都是hE,唯独沛儿痛失所爱?
其实我想以此告诫大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
有时候,刻骨铭心的遗憾往往能提醒我们好好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