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玄,衍宁四年,腊月初八。
斗转星移,转眼已是三年!
萧翊衍身穿黑色大氅,脚踏云靴,缓缓向长宁宫走来,三年的时间,他脸部的线条更加刚毅。
正要推门而入时,寒风中卷来一片雪花,伸手接过,晶莹的雪花落于掌心。
他喃喃自语:“又下雪了。”
推门而入,在外室站了一会儿,将周身的寒气散去后,方才进入内室。
床榻上,白长宁脸色红润地躺着,犹如睡美人。
“给陛下请安。”
沛儿不卑不亢地行礼,三年了,她倒是清丽不少,原本圆嘟嘟的脸蛋,现如今消瘦了许多,更显女子的娇美。
萧翊衍摆了摆手:“你去打盆热水来,朕给长宁擦擦身子。”
“是。”
沛儿走后,萧翊衍坐于床边,执起她纤细、柔嫩的小手,细细摩挲着。
“长宁,外面下雪了,整整三年了,你再不醒来,朕便老了。”
他的长宁喜欢长相英俊的,若是她再晚几年醒来,看到中年的他会不会嫌弃?
他的长宁倒是没变,反倒越来越光艳逼人。
轻柔的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眼神中满是深情。
沛儿敲门而入:“陛下,热水送来了。”
“你下去吧!”
“是。”
沛儿转身出去,关门之时瞥见满目柔情的陛下正为自家主子擦脸。
那专注、轻柔的模样,仿佛在擦拭某件易碎的珍品。
陛下三年如一日地照顾着皇后,从不假手于人,她这个贴身婢女都快成摆设了。
她是真替自家主子开心,能遇见这般痴情的陛下。
主子,您快点醒来吧!莫让陛下和太子殿下等太久。
正说着,一名衣着华丽的三岁小童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冲了过来。小脸粉雕玉琢,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满是灵动。
“沛儿姑姑,快,快闪开。”
“太子殿下?”
“砰!”
小奶娃结结实实撞进了沛儿怀里。
“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何事了?”
沛儿刚问完,后面又追来一名略大的小童,眉目清秀,脸盘白净。
“白金麟,从现在开始,你便不是本太子的表哥了,我不跟你玩了。”
萧怀安一见他,小巧的眉头便微微皱起,薄唇气嘟嘟,煞是可爱。
白金麟没说话,但从紧握的小拳头可以看出,他也正生着气呢。
“二位主子,究竟发生何事了?说与奴婢听听。”
沛儿笑着询问。
小太子一岁后,镇北侯府便经常送白金麟进宫,来陪小太子玩。
毕竟整个宫中只有小太子一个小孩,难免无聊。
白金麟来了后,倒是好了很多,两人天天一块儿疯玩。
只不过好的时候好,闹矛盾的时候也不少,时不时就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萧怀安肉乎乎的小手一指:“沛儿姑姑你问问他,他是如何当表哥的,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哦?竟有此事?小世子,是这样吗?”
白金麟一脸正气,答道:“沛儿姑姑,是怀安想偷溜出宫,我检举揭发,他被带了回来,便生气了。”
“你就是帮外人不帮我,亏咱们还是血亲呢,血亲血亲,打断胳膊连着筋,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白金麟,你太让我失望了,绝交!”
要论嘴皮子,三个白金麟都说不过他。
也不知像谁,三岁的萧怀安,嘴巴叭叭的,宫里上下,没几个人能说得赢他,因为他总能自圆其,还有各种各样的歪理。
沛儿蹲下来耐心向他解释:“太子殿下,宫外不比宫内,外面有很多危险,小世子拦住您是对的。他只是关心您,不想您受到伤害。”
萧怀安知道沛儿姑姑说的是对的,可他真的很想出宫玩啊!
他脑袋一扬,小嘴一撅。
“哼!反正本殿下是绝不会道歉的。”
话音刚落,大殿的红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身威仪的萧翊衍冷着脸走了出来,萧怀安小小的身子往沛儿身后缩了缩。
妈呀,父皇好可怕,活像戏文里的夜叉。
“三斤,过来。”萧翊衍朝他招了招手。
萧怀安小脸臭臭的挤作一团,不情不愿地走上前行礼。
“父王。”
而后低声道:“父王,能不能别当着大家的面叫我的小名啊?”
三斤,三斤的,很丢脸好不好?
萧翊衍凤眸微扬:“三斤,道歉。”
小殿下垂头丧气地转身:“表哥,我错了,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个三岁小孩计较。”
白金麟:........他也才四岁。
见他不说话,萧怀安奶凶奶凶地说:“白金麟,你别太过分哦,难不成要我三跪九叩你才接受我的道歉?小心我去找大舅舅,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最后一句他是压低声音说的,但萧翊衍耳聪目明,想听不见也难。
“三斤。回你的东宫好好反省,不想清楚错在哪儿不许出来。”
“不要啊,父王。”小家伙直接抱住了萧翊衍的小腿。
“耍赖也不行。金麟,将他拉走。”
白金麟却没动手,反而跪了下来。
“皇帝姑父,我已经原谅怀安了,请不要将他禁足,他已经知道错了。”
正在努力挤眼泪的小家伙觉得表哥这人还行,还是不绝交了。
他顺着白金麟的话拼命点头:“父王,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哦?错哪儿了?”萧翊衍不以为然地反问。
“错在......错在太过担忧母后。”
果然,萧翊衍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的种,他再了解不过。
“继续编。”
“儿臣没编,真的,父王。儿臣听闻母后昏睡前很喜欢吃城南知味斋的红枣糕,这才想着出宫去买。
或许......或许母后闻到红枣糕的味道便会醒来了。”
小家伙的脑袋耷拉着,小身子一颤一颤的,任谁见了都要心疼。
见自家父王没说话,萧怀安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哽咽道:“我从小没被母后抱过、亲过,每当看着别的孩子在自家娘亲怀中撒娇、亲昵,我便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流泪。
若是母后醒来,定然舍不得我被禁足的,我就是没娘疼的可怜孩子,呜呜.....\\\"
看着将硕大的鼻涕泡擦在他龙袍上的某小只,萧翊衍刚刚升起的愧疚瞬间消失殆尽。
“行了,演的太过,朕不罚你,但不能再有下次。”
“耶,父王万岁!表哥,走,咱们去湖里钓鱼去。”
萧怀安拉着白金麟的手一起跑了。
萧翊衍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就是被宠坏了。
他回到室内,帮长宁掖了掖被角,低声呢喃:“长宁,你向来法子多,等你醒来,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三斤才行。”
无人知晓,锦被之下,白长宁的手指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