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长宁无力地握着萧翊衍的大手,浑身湿透,大口喘息着。
“萧翊衍,我疼~”她眼尾泛红,眸中含泪。
“别怕,我在。”
萧翊衍的心被狠狠揪起,他宁愿此刻疼的是自己。
可现在他除了紧紧回握她的手,什么都做什么。
稳婆急地满头大汗,“娘娘,使劲啊!羊水都要流光了,再不使劲,小皇子就要窒息了。”
白长宁一听,吓坏了,强忍着噬心蚀骨般的疼痛,紧咬下唇,一边流泪一边向下使劲儿。
她就算拼了命也要让腹中的孩子安全降生,她想,任何一位娘亲都会这般吧!
唇被咬破,血渗了出来。
萧翊衍将手腕递到她唇边,怜惜地开口:“疼便咬着。”
白长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她是真的痛,下口的时候便没了轻重,只管用力咬着,缓解那令人颤抖的疼痛感。
萧翊衍敛目垂眸,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原来,他的长宁,竟痛成这般。
“看到孩子的脑袋了,娘娘,再使把劲儿,小皇子很快就要出来了。”
芍药拿出银针,扎在她的几处大穴上,这能够保证她暂时不昏过去。
她轻声安慰:“娘娘,别怕,芍药在,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主子,加把劲儿。很快就不疼了。”沛儿隐忍着不让泪落下来,她的小姐,平日里痛感就比寻常人强烈。
大家不停地鼓励着,白长宁卯足劲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底下传来刀劈斧砍般的撕裂感,她终是忍不住大叫出声。
“啊!!!”
殿外的人,心狠狠揪起。
而后,下一秒,便听见稳婆兴奋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恭喜陛下,恭喜皇后。
难怪这么难生,原来是脐带绕颈了。\\\"
殿外的人松了一口气,白泽拨弦的手一顿,而后又继续弹奏起来。
稳婆熟练地将绕在小皇子脖子上的脐带拿开,顺手给他擦了擦身上的血渍。
白长宁挣扎着要起来查看,“为何,为何没听见小皇子的哭声?难不成......”真的窒息了?
萧翊衍的目光也看向那小小的一团,他浑身紫紫的,一动不动,确实像是窒息了。
心也跟着一沉。
百长宁崩溃大哭:“怎么会这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稳婆见状,赶忙上前解释,“陛下,娘娘,莫慌。”
只见她将小皇子脚上头下地倒拎着,随后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小脚板。
白长宁和萧翊衍直直地盯着孩子地小脑袋,下一瞬,小家伙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中流出一些脏脏的羊水。
别看他小小的身子,声音倒是响亮不已。
白长宁总算安心了,泪渍未干的脸上荡起一抹慈祥的笑意。
稳婆在给小皇子剪脐带,萧翊衍看向站在一旁的芍药。
“你过来,给长宁看看。”
“是。”
芍药刚想伸手给她把脉,却被她拦住了。
“不用了。”
她的时辰到了。
她虚弱地抬起头,温柔地看向萧翊衍:“我想抱抱孩子。”
“好。将孩子抱过来。”
稳婆将孩子放到她身侧,白长宁看着皱皱小小的孩子,有些心疼。
若是再在肚子里长两个月,想必会好很多吧。
她满脸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蛋,满是不舍。
见到孩子的那一刻,她竟奢望能看着他长大。可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萧翊衍,你看,他的眼睛像我,是双眼皮,眉毛和嘴唇却与你的一模一样,想来长大后也是个模样俊俏的。”
她越是笑着,萧翊衍的心越是疼得厉害。
“嗯,长宁和我的孩子,样貌自然差不了。”
“呵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她每笑一下,胸腔内便感觉似乎有火在灼烧,心口的位置貌似有什么在里面焦躁不安地钻来钻去,疼到不敢呼吸。
手指即将离开小家伙的身子时,食指被一只小手紧紧握住。
柔嫩且暖心的触感传来,她满脸惊喜:“萧翊衍,你快看,他握住了我的手。”
“孩子,我是你的母后,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后可好?”
尽管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有记忆,她却还是希望他能睁眼看她一眼。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小家伙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圆滚滚的眼睛内,黑葡萄一般的眼眸清澈又夹杂着一丝迷茫,看到白长宁的那一刻他居然咧咧嘴笑了。
“他真的睁眼了,还对我笑了。”她忍不住凑上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而后轻轻将他揽在怀中。
片刻后,她抬起头,脸色一片惨白。
“萧翊衍,你抱抱他,可好?”
“好。”
他笨拙地抱着孩子,整个身子都僵着,不敢乱动,生怕这小家伙摔了。
小家伙在萧翊衍怀中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着了。
见孩子不排斥他,白长宁总算松了一口气。
“萧翊衍,给孩子赐个名吧!”
男人抱着孩子,坐在她身边。
“你来吧!”
“我来?”
她没想到,他竟然将给皇子赐名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她。
毕竟,历来的皇子名都是当朝天子赐下的。
“我来便我来吧,身为皇子,我希望他将来能正直良善、心怀万民,为苍生谋福祉。
先取一‘怀’字。
千古幽幽,八荒渺渺,惟愿我儿生逢盛世,长乐久安,再取一‘安’字。
便叫——萧怀安吧!”
“好。只要你欢喜,叫什么都成。”
萧翊衍盯着她,眼神缱绻。
“呵呵,难不成随便叫个萧三斤也行?呵呵....呕~”
她想要说笑,却抑制不住地呕出了一大摊血。
“长宁。”
萧翊衍将孩子递给稳婆,而后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帮她擦拭着唇上的血迹。
仿佛这样便能自欺欺人地想着,长宁刚刚并未吐血。
“心口疼~”她猛地捂住心口,萧翊衍扒开衣服一看,一只蛊虫直接从她白嫩的肌肤处钻了出来,他眼疾手快地将它丢到了地上。
那蛊虫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化为了一滩血水。
芍药眼含热泪,声音颤抖。
“母蛊离体,表示种蛊之人即将......\\\"
“芍药,别说了。”
长宁打断她的话,但萧翊衍何其聪明,早就猜到了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的手臂紧了又紧,凤眸微颤,带着祈求的口吻:“长宁,别抛下朕。”
白长宁朝他露出一抹笑意,艰难地勾住他的脖子。
“萧翊衍,吻我!”
萧翊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吻向了她的唇。
白长宁闭着眼,任由他索取,眼角泪珠滑落。
萧翊衍想要攫取更多属于她的气息,可怀中之人的配合没了,他猛地抬头。
便看到白长宁正弯着眸子对他笑得明媚,此刻的她,变得有些不真切,貌似下一秒便会消失。
“附耳........过来。”
她气若游丝,声音极小。
萧翊衍低头,附耳过去,她轻颤着抚上他的侧脸,流泪道:“萧翊衍,忘了我!”
她苍白的手狠狠砸落在他腿上!
耳边渐渐没了呼吸声,怀中之人再也没了声息。
萧翊衍木讷地将她搂紧,在她耳边轻声道:“长宁?长宁,你累了吗?睡吧,朕陪着你,朕一直陪着你。”
芍药上前给长宁把了脉,颤抖着开口:“陛下,皇后她已经去了~”
“胡说,朕的长宁只是睡着了。”
沛儿抱着小皇子,跪下,哭得泣不成声!
怀中的小人儿好似有所感应,张大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稳婆跌跌撞撞地冲出殿外,悲伤大吼:“皇后娘娘——薨了!”
“铮”,琴弦尽断,白泽十指染血,双手皆颤,无法言喻地悲伤涌上心头。
“宁儿~”
“小妹~”
“祖母~”
“娘亲~”
老夫人和沈黎玥相继昏倒在地,白家父子眼含热泪,周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悲伤。
白震天老泪纵横,整个身子佝偻着轻颤,瞬间老了十多岁。
待安顿好妻子和娘亲后,他一步步向殿内走去。
“陛下!请容老臣见小女最后一面。”
“吱呀!”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身清冷的萧翊衍抱着白长宁走了出来。
他伸手将裹着她的狐裘紧了紧,垂眸低语的时候,尽显温柔。
“长宁,下雪了,你刚生产,不能见风。”
他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好似抱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不让她沾染一点风雪。
“朕带你去光华寺赏雪。”
白震天看着这样的陛下,嘴唇张了张,终是没开口阻拦。
萧翊衍就这么抱着白长宁,消失在漫天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