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给李文秀喂过药,楚铮便拉着郭襄离开,打算让郭襄好好休息。
连日来的奔波对于郭襄这样极少出远门的富家小姐来说其实挺疲惫的,何况她还每天早起练剑、只要有条件都亲自替楚铮做饭,平时还要照顾苗若兰,想想都让楚铮觉得心疼不已。
本来是想带这丫头出来旅游散心的,怎能让她变得更劳累了呢?
随后楚铮又去安抚了一番苗若兰和小怜,苗若兰还好,这些天来慢慢与郭襄更熟悉了,也没像之前那样要寸步不离地粘着楚铮,而且年纪大点已懂事了,知道楚铮有正事要办,都乖乖地呆在郭襄身边,这时楚铮抱起她哄了会便逗得小女孩笑容满面。
但小怜就难侍候得多了。
小女婴才刚刚满一岁,正是已会认人的年纪,醒来后就奶声奶气地哭着喊着“娘……娘……”,哭得连车队里最铁石心肠的燕十三都避了开去,免得心软难受。
不过当楚铮抱起她到院子里逗她玩耍后,小怜很快便安静下来,只是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铮,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个之前一直负责照顾小怜的苗女都看呆了,原本她对哭闹的小怜束手无策,毕竟她也是未嫁人的少女,之前也不过是勉强做些米糊来喂食,哪会哄小孩子?
这时看着楚帅抱起小怜“举高高”,逗得婴孩咯咯咯地直笑,连同守在院子围墙上的乌老大、燕十三等人在内,眼中都不禁泛起了温暖的神色。
但很快楚铮便狼狈起来,因为小怜嗤地尿了他一身。
就算楚铮武功再高,对着这样小宝宝既无法闪避,也不敢运功抵御,怕一不小心便伤着了小怜,结果硬生生地中了大滩“暗器”。
看着楚铮那湿了一片的衣襟以及脸上那无奈苦笑的神色,众人都忍俊不禁。
更有趣的事还在后头,小怜尿湿了尿布自然要换,可别人来换小怜便哭得不停挣扎个不停,只有楚铮来换时才安静下来。
结果众人便看到楚帅手脚忙乱地在苗女的指导下换尿布的欢乐场面。
看着往常总给人一种“成竹在胸”、“淡定沉稳”形象的楚帅笨拙地换尿布,紧张得满头大汗,连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顾不上换,众人在发出欢乐笑声的同时,心中也不自觉地生出亲近感来。
毕竟比起高高在上的神祗,还是这样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楚帅更让生出好感与亲切感来。
连在远处阁楼之上、倚在窗前看着这一幕的任盈盈也心潮起伏。大概她自己也没留意到,看着楚铮那狼狈而笨拙的模样,自己的嘴角在不知不觉间便勾起了一抹笑容。
短短大半天的相处,楚铮在她心里的形象不断地颠覆,从让她夜不能寐的可怕恶魔,到为红颜不惜“以命换命”的深情男子,到弹指间将诺大的星宿海夷为平地的威武剑神,再到这样露出无奈却温暖笑容的“笨拙爸爸”……
对于在日月神教中长大,见惯了尔谀我诈、虚情假意的任盈盈来说,这样集光明与黑暗、冷酷与柔情于一身的奇特男子实在是平生所仅见。
看着看着,任盈盈心中不知不觉地泛起了一抹柔情。
“取我的琴来。”她轻轻吩咐了一句,马上便有守在门外的苗女送上她的古琴。
任盈盈纤指轻按在琴弦之上,很快有如清泉般的琴声便轻轻响起,优雅而清脆,动听无比,让人听着就觉得心情轻松。
楚铮刚替小怜换好尿布,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不由讶然地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窗边。
琴声越来越柔和,温柔得有如母亲的手在轻抚着头发,小怜很快便安静下来,那苗女已可以接替楚铮来照顾小怜了。
楚铮这才有空去换了身干净衣服。
“小师弟,那任小姐弹的琴好好听呀。”
郭襄刚刚沐浴完换过一身新衣裙回来,她已听田三娘说起楚铮刚才的窘迫,正笑吟吟地要来帮忙,没想到到了后发现一切都搞定了,小怜也比想像中要温顺乖巧。
她听着远处悠扬动听、温柔如水的琴声,不由感叹了一句。
楚铮愕然道:“是那什么圣姑弹的?”
郭襄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深意地问道:“小师弟你不知道那阁楼上住着的是任小姐?”
“真不知道。”
楚铮一脸的无辜。
他确实也不知道。他手里的事情多得很,一方面记挂着李文秀的病情,一方面又要准备给萧峰送行的事宜,哪有空关心五毒教一行人和任盈盈的具体住处?只知道她们投宿在隔壁的院子里。
郭襄嘴角泛起了抹狡黠的笑容:“小师弟,你有没有见过那任小姐长什么模样呀?她总是蒙着白纱,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
“见过,没你好看,我家师姐是最好看的。”以楚铮的情商哪会上当,他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宠溺地捏捏郭襄的小脸。
郭襄的脸蛋儿刷地红了,羞涩地轻捶楚铮一下:“坏蛋,好多人看着呢。”
这里是客栈里的独立院子,凉风习习很是舒服,所以车队里的人,包括阿吉、燕十三、田三娘、魏知白、乌老大等人大多在这里纳凉。
“看着又怎样?”楚铮最喜欢看到少女们的这抹单纯的羞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这是在成熟女性身上很难看到的清纯魅力。
他忍不住又捏捏郭襄柔滑可爱的小脸,笑道:“我逗我的未婚妻有什么问题吗?”
反正他和郭襄的关系基本上已公开了,这时略显亲密地捏捏脸蛋儿也算不上多惊世骇俗,顶多会引人暗中侧目罢了,何况周围的人都算是自己人,哪怕是那苗女看到了也不敢多嘴乱说话。
“坏蛋!”郭襄小嘴微嘟,眼中幸福的柔情蜜情却浓得化不开。
忽然“铮”的一声,似乎琴弦断了,原本悦耳流畅的琴声微微一滞,随即又继续响起,不过这回的琴声又有了些不同,较之先前似乎多了丝急躁烦闷,不过叮叮咚咚的依然很是好听。
郭襄感叹道:“我如果也会弹琴就好了,就可以时常弹给小师弟你听了。”
“弹琴不算什么,会吹箫才厉害。”楚铮一语双关道。
“嘿嘿,我还真会吹萧,娘亲有教过我,下次我带着玉萧了就吹给你听好了。”
楚铮暗叫惭愧,他知道郭襄单纯得很,纯属只是在谈论艺术而已,自己却看着她娇嫩诱人的红唇心生绮念,便赶紧咳了声,把杂念压了下去。
此时又听得“铮”的一声,又有琴弦断了,琴声终于中断,然后远处的窗户啪的一声,被人用力地关上了。
楚铮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那边,但也没放在心上,刚好田三娘买了两个小丫环回来,楚铮便让郭襄去瞧瞧合不合心意,自己则去另一处房间,找天山童姥巫行云。
……
房间里,苗女惊惶地看着任盈盈纤指上的血丝,急道:“圣姑,我替你包扎一下手指。”
“不用了。”任盈盈心烦气燥地推开断弦的瑶琴:“我乏了,你把琴取走吧。”
苗女不敢多言,答了声“是”便带着断琴离开了。
任盈盈躺在床上,眼里不断地闪过楚铮与郭襄嬉笑甜蜜的画面,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闷闷的很不舒服。
她不由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拳头不自觉地捶在被子上。
“坏蛋,笨蛋,恶贼,叫你惹我不高兴!”
如果蓝凤凰在旁,一定会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毕竟她认识圣姑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样脸泛红晕、却生着闷气、极有少女可爱气息的圣姑。
……
楚铮丝毫没留意到有个少女正“骂”着他,他径直推开巫行云房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巫小妹。”楚铮进入房间的时间自然是算过的,正好是巫行云练功完毕之时。
巫行云白了他一眼,本想让他喊“师伯”,不过想到他那鬼神莫测的实力境界,实在没太足的底气端起师伯的架子,只好道:“现在没外人在,不要叫我巫小妹。”
楚铮想了想,自己算是有求于她,便喊了声“师伯”。
巫行云立时坐直了身子,嘴角泛起一抹端庄而略显矜持的笑容:“嗯,掌门师侄,找我何事?”
楚铮给她面子,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小子”前“小子”后地叫唤了。
“我记得逍遥派里有医术传下来,像我师兄苏星河、师侄薛慕华也相当精通医术,不知道师伯你的医术怎样?”
巫行云马上翘起了尾巴,傲然地仰起小脸道:“本派的创派祖师逍遥子深得道宗真髓,又天纵奇才、学究天人,活了将近三百岁,可以说天文地理、医卜相术、阴阳百家,无一不精。我跟随师尊近二十载,又长年居住在灵鹫宫,可以遍阅宫中藏书,医术自然相当了得,苏星河之流的医术,比起我来不过是萤火之光,怎可与日月争辉?”
楚铮对她自傲自大的性子算是摸得一清二楚了,附和了几句好话,捧得巫行云浑身舒服,趁机道:“师伯,我一个好朋友原本中了剧毒,现在毒虽然解了,但仍无法清醒,你能不能替她诊治一番?”
巫行云之前沉迷于练功,并不知晓李文秀之事,楚铮便将情况大概说了下。
楚铮的姿态摆得如此低,巫行云心情不错,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随楚铮去到李文秀的房中时,蓝凤凰刚给李文秀喂完药,听闻是大名鼎鼎的灵鹫宫宫主的孙女,也不敢小瞧她,赶紧让了开去,好奇地看着她替李文秀把脉。
巫行云看罢,沉吟良久,才叫了楚铮回到自己的房间。
楚铮见她神色纠结,不由心里一个咯噔,李文秀的情况不会这么恶劣吧?
他紧张问道:“师伯,李姑娘的病情到底怎样了?”
“没什么大碍,她的毒已全去除了。真是奇怪,按理来说她中的剧毒很是霸道厉害,又深入肺腑,已是神仙难救,现在居然能解除剧毒,还活得好好的,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铮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事,吓了我一跳。
“师伯,这些就先别管了,你有没有法子替李姑娘调理好身子?”
巫行云叹道:“原本想治好她并不算什么难事,不过现在就变成了难事。”
楚铮急道:“为什么?”
“那丫头的病,主要是毒质长期积累,损伤了五脏六腑,引起了病变,只要每日以针灸之术加上药疗,就能在两个月左右彻底将她治愈。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能施展出针灸之术吗?”
楚铮看着巫行云举起的那双白生生的小手,也哑口无言。
六七岁的小女孩,手指又细又柔也就罢了,偏偏现在巫行云功力尽失,只有小女孩的力气,毫无内力,如何能施展针灸之术?
要知道针灸之术、尤其是高深的针炙之术,都需以内力相辅,又极耗精力,实非目前状态的巫行云能施展出来的。
楚铮只得问道:“那纯以药物来治疗,拖上半个月再针灸不行吗?”
巫行云摇头:“光用药效果差得多。没有针灸相助,药物的使用便不能行险,只能以中平之药材来慢慢温养。但那丫头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不知依靠什么法子才解了剧毒又活过来的,不在这两天内施针用药,以后难保不会留下任何病根。”
楚铮一咬牙,道:“那师伯能不能传我针灸之术,由我来施针?”
“你?”巫行云想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你天资过人,但针炙之术讲究的是经验和技巧,尤其是这套‘九九回天针’,繁复奥妙,我练了一辈子才算是了然如胸。就算你仓促间学会了,没足够的经验来根据病人的情况随机应变施针,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会危及病人的性命。”
巫行云见楚铮眉头紧皱,不知为何竟心生不忍,便轻叹口气道:“这样吧,我记得你的真气颇有疗伤奇效,你试试每天以真气替她温养两个时辰,然后我也开些药方,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只要半个月后,我的功力能恢复到二十多岁时的状态,便勉强能施展这套针法了。”
这已是当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法子了。
楚铮只得答应下来,待巫行云写了药方,楚铮再三道谢,让魏知白去依方抓药,随即自己去找冯途商量路线的事。
现在车队里有小孩还有婴孩和病人,很多巅坡的路便不好走了,得作一些调整。
冯途道:“楚帅,放心吧,过了星宿海就是西夏境内,我们只走官道并不会太颠簸,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顶多需要十天就能赶到西夏国的都城。”
楚铮盘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才五月初,离六月初西夏国公开招驸马的时间还有一个月,时间充裕得很,便决定干脆放慢行程,尽可能地减少旅途的巅坡。
第二天一早,田三娘、魏知白、乌老大、端木岛主四人外出备齐了食物、清水、药材等常用物品,回报楚铮,楚铮便决定开始赶路。
蓝凤凰过来作别,她们打算留下来,等同伴伤好后就返回中土。
蓝凤凰歉然道:“楚帅,无法再帮忙照顾李姑娘,我真是很……”
楚铮摆摆手,感激道:“蓝教主这番相助,已是大恩,楚某铭记在心,日后有什么难事,让人传话给我便可,只要我能办到的,尽量都会替你解决了。”
蓝凤凰大喜,有楚帅这一诺,真比千金还要难得,她甜滋滋地道谢。大概是发现楚铮其实挺好说话的,便大着胆子问了句:“对了,楚帅,你那个叫‘何澜儿’的剑灵……”
“澜儿怎么了?”楚铮问道。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如果蓝凤凰认识十四岁时的何澜儿,这时见到她会有什么反应?——准确来说,他是对这个世界规则如何应付“剑灵”转生之事感兴趣。
可惜的是,据楚铮所知,蓝凤凰属于蓝苗一族,何澜儿属于白苗一族,虽都是五毒教的苗人,却是到长大后在教中有了一定地位后才认识的。
见楚铮发问,蓝凤凰是苗人,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直接问道:“那何小妹,好像对五毒教很是熟悉?而且她的打扮也像我五毒教中之人,不知道她是不是与我教有什么渊源?”
楚铮想了想,还是没说出何澜儿是何铁手转生为剑灵之事,只是答道:“这个我不清楚,澜儿没提起她成为剑灵之前的事。”
蓝凤凰有些失望地“哦”了声,她原本还想着如果两人之间有什么渊源,指不定借机能和楚帅一直交好呢。
楚铮与车队很快就离城而去,蓝凤凰偷眼瞧着站在屋顶之上,望着车队远去方向的圣姑,感觉圣姑似乎心情不好,却又不敢多问。
任盈盈确实心情不好,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昨晚她就闷闷的一晚上没睡好,眼里不时闪过楚铮那有如剑神般万剑齐发的英姿,以及那咬血救李文秀的情景、笨拙地换尿布的模样,还有宠溺地捏郭襄小脸的神色……
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时却听到楚铮等人要离城赶路的消息,她匆忙追上屋顶,只看到楚铮一行远去的身影,不由莫名地生出一股烦躁和惆怅。
“我到底是怎么了?”任大小姐烦闷地叹了口气,转身返回屋中。
……
楚铮一行人行进得并不快,到下午时分不过才走了三十多里路,无意之中看到前方有几只兀鹰围着某处盘旋,忽然下冲,但又像是被什么打中,再次急飞起来。
楚铮目光敏锐,却清楚地看到飞下去的兀鹰有四只,飞起来的只有三只,余下的那只在俯冲到一半时便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打中,摔了下去。
好厉害的凌空掌劲!
楚铮怕有埋伏,立时提高了警惕,吩咐冯途道:“冯途,你和乌老大去前面看看,小心点。”
“是,楚帅!”
两人领命而去,很快回来报告:“楚帅,前面有个年轻人,自称叫‘曾阿牛’,摔断了腿,在路边无法动弹,我们是不是去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