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新一天的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耀在积雪之上，泛起一片黄金般的色泽，让人心情愉悦。
更让人心情愉悦的是大批堆在院子里的战利品，尽管已用箱子密封好，但高高垒起的几十个大箱子依然给人一种震撼的效果。
阿飞、西门柔、卫岩他们是昨晚半夜回到来的，马车缓缓驶进大宅院时，街道上还有不少夜游的江湖客看到了。
这些江湖客们虽然颇为好奇，但哪怕是最胆大包天的盗贼，也不敢去打这些箱子的主意。
不只是因为阿飞、西门柔和一数十名弩手在四周护送，更是因为少帅军的领袖楚帅就住在这大宅院中。
既然楚帅在这里，少帅军往这里运送什么东西都不值得奇怪，这些东西更不是他们应该窥探甚至觊觎的——楚铮的手段他们白天时已见识过了。
听到外面传来杨清极轻的脚步声，楚铮从彻夜的挂机中睁开眼，看看修炼成果，高阶心绝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练成。
关上修炼界面，楚铮起身下床，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便推门出去，杨清马上恭敬地将阿飞等人已返抵的事汇报了一遍。
接过长长的缴获清单，楚铮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不由被逍遥侯的富有震惊了。
逍遥侯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确实是富比真正的王侯，几十箱珠宝珍器的价值估计有几百万两银。
可惜的是，里面真正的金银加起来不过价值几十万两白银，最多的还是古玩字画、珠宝陶瓷之类，在这乱世里可不太好变卖，如此大批量也难以卖出满意的好价钱。
楚铮沉吟片刻，忽然问道：“吕凤先呢？”
“返程时路过经过江城，吕凤先问明是您要将他带回来救治后，忽然大叫着跑了。那时飞少侠与西门先生离得较远，光靠卫岩他们拦不住吕凤先。卫岩他们正在外门候罪，请楚帅责罚！”
楚铮闻言反倒松了口气，吕凤先终究还是吕凤先，只要还知道躲着他，心中还有羞耻的念头，就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他温声道：“这事与卫岩他们无关，此番去玩偶山庄他们有功无过，此事不必再提。”
杨清自然不明白楚铮与吕凤先这类人的心思，但他只是应了声，也不追问。这也是杨清最让人满意之处，难怪连秦如韵也称他为最出色的管家、最合适的秘书人选。
楚铮将清单交还杨清。
“杨兄弟，你们六个跟着我最久，各领一百两银，再每人从里面选三件心仪的东西。其余五十个参与本次行动的弩手弟兄们一人五十两银。而这两三天赶来帮忙的弟兄，也一人二十两银。阿飞……嗯，阿飞不用了，他不喜欢这些。西门柔的话……你看看他喜欢什么，也让他从里面挑几件，余下的东西全部封箱登记造册后找我签字，尽量在下午起行，统一运去梁都交给宣永大总管、归入库房中。”
杨清感激地领命而去，很快外面便传来了护卫们和战士们连串“楚帅万岁”的激动欢呼声。
楚铮微微一笑，他给予身边人厚赏并非是为了收买人心，只是想着这些人既然帮了自己不少忙，自己就有义务让他们感觉生活幸福、日子有盼头。
他虚掩上房门，坐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品着。
说实话，看到这大批财宝说他不心动是假的，但他欠少帅军太多，尤其是现在他早已与少帅军密不可分，难分彼此——何况现在他的衣食住行全都是走少帅军的账，他从没为之操心过。现在喝着的酒就是杨清准备的好酒——他又怎好意思吞没这笔大财富？
最关键的是，现在少帅军很缺钱。
少帅军三大统帅都出身社会最底层，自然不可能像与别的义军那样纵容兵士对百姓烧杀抢掠、横征暴敛——相反，少帅军军纪严明，对辖下的民众百姓真的做到了秋毫无犯。
目前少帅军的主要财源来自于夺取李子通、徐圆朗以及各处征讨山贼的所得，原本所获颇丰，无奈遇上了今年的大雪灾，民不聊生，少帅军要救助灾民，花销极大。
而且现在少帅军扩张极快，处处都急需钱财，特别是随着随州一统，在整军备战的同时，还有无数的贫民需要安置、需要救济，以稳定民心，还要在几年内轻徭薄赋来促进生产、恢复民生，简直花钱如流水。
国库空虚成为少帅军当前最大的难题。所以寇仲、徐子陵才不得不冒险潜入长安，要秘密起出杨公宝库补充国库。
在这样的局势下，楚铮又怎能私吞这笔对少帅军有大用的财宝？
但估计逍遥侯这批财宝顶多也就能撑上一年左右。
楚铮不由琢磨起来，听说金钱帮也很有钱，可惜不知道总坛在哪里，少帅军的情报网组建时间太短，很多事还查不到，否则上门捞一把也是好的，只是怕金钱帮瓦解时那些财富也被帮众们瓜分四散了。
要不，联系一下据说情报很强大的孙小红？
楚铮正想得出神，虚掩着的房门推开了，身材高挑的短裙少女带着一股寒风走了进来。
整个大宅院里如此自由、毫无顾忌地出入他房间的，也只有秦二小姐了。
“今天也好冷呀，还是这里暖和。”
感受到楚铮身上散发的热量，秦如韵顿时舒服地舒了口气，解下披风坐到楚铮旁边，笑吟吟道：“楚帅你昨天冲冠一怒为红颜，好生威风呀。”
嗅着熟悉好闻的少女幽香，楚铮瞟了眼秦如韵，见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看她这表情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不由抚额道：“昨天你也在现场？还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昨天收拾完汪啸风等人后楚铮就回到了宅院，并没在意事件的后续。本打算今天找机会和水笙聊聊，但看秦如韵这神色，似乎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了。
“你不会不知道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整个江湖的关注吧？昨天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不知道多少人为你点赞叫好，哦，我听说无数待字闺中的少女视你为偶像和梦中情人，觉得要嫁人就得嫁你这样顶天立地、又温柔霸道、肯为了心爱之人与天下人为敌的大英雄。恭喜楚帅，真正成为万千少女的大偶像了。”
“等等……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为了心爱之人与天下人为敌？谁传出来的风言风语？”
“江湖上三人成虎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昨天那么多人在场，亲眼看着你为了替水笙那丫头出气，将汪啸风等人打得非死即伤，又公然声称谁要再说水笙的坏话就是你的敌人，有这样的传闻不是很正常？”
“……我只是同情水姑娘，为她的遭遇抱不平而已。”
秦如韵悠悠道：“不用跟我解释，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样向襄儿解释吧。这事估计两天内就传到襄城去了。”
楚铮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我呆会就给她写信。”昨天他激于义愤，说的话似乎有点过火了。算了，随便别人怎么说吧，只要郭襄和水笙、程灵素别误会就好。
“说来第四件事应该刷新了吧？”
“刷新了。”说到正事，秦如韵也不再挖苦楚铮了，她掏出玉牌递了过来。
楚铮接过，果然见上面的事件已更新。
“传闻大海之上有个神秘诡秘的蝙蝠岛，里面出售着世上各种罕见的秘密，甚至包括权贵、江湖名侠的生命，当中似乎还有什么惊世的阴谋。盗帅楚留香已探知部分内幕，正着手潜入蝙蝠岛查探。请你帮助楚留香，查清蝙蝠岛的内幕、破坏蝙蝠岛为害世人的阴谋。”
蝙蝠岛！
果然是楚留香托自己办的事！
楚铮霍然站起，原本的一点小郁闷一扫而空。这意味着自己可以省下不少时间，不用担心错过郭襄的生辰。
“怎么？这事刚好就是楚留香找你帮忙办的事？”
“对。看来我还得感激自己的福缘，如果不是福缘高，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秦如韵瞟着他没说话。她当然知道这第四件事如此凑巧，已并非是福缘之故，楚铮本人的意愿与期待更占了超过一半的原因。
以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之深，通过潜意识影响到这事件的内容绝非难事。
不过秦如韵并没打算告诉楚铮真相。
这个由人类潜意识融合而成的世界之所以会真实化，是因为楚铮的潜意识认为它是真实的世界，一旦楚铮强加上主观意识在里面，反倒会容易引起不可预知的后果。
这是襄儿她们几个未来将会一直生活的世界，秦如韵不能冒险，不能让这个日渐真实的世界因为不可预知的变故而中止真实化甚至崩溃！
……
确定了第四件事正好与楚留香有关后，楚铮马上通过飞鸽传书与楚留香约定好会合的地点，然后着手安排人准备船只和各种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蝙蝠岛既然是海岛，意味着这一趟得出海了。楚铮和秦如韵商量着列了个清单，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而两人手头上都没有或者数量不足的都写了下来，让护卫们帮忙赶去江城采购。
第二天天未亮，楚铮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青石小镇，乘坐马车抵达江城的码头，与采购物资的田三娘、冯途、魏知白等人会合后，一起坐上了杨清雇好的大船，顺着长江而下，直奔目的地浙州绍城。
这次楚铮是办私事，自然不会再把青石小镇里的几十弩手和两百临时护卫带上——事实上他们昨天已在卫岩、赵风的带领下护送战利品返回梁都。
所以这次楚铮身边的人并不多。
阿飞自然而然地跟在楚铮身边，西门柔也只字不提要离开的事，他从逍遥侯的财宝那里什么也没拿，按他的说法，他对这些金银珠宝不感兴趣，他追求的是武学上的不断突破，这些天感悟到的心得还要慢慢消化，在楚兄弟身边正好随时交流。
于是这两人成为了楚铮身边目前最强的帮手。
除了阿飞和西门柔外，秦如韵不必说，程灵素一同跟着出发。
这些天里，上午由程灵素教楚铮学医术，下午则由楚铮教她修炼长生诀。
程灵素在修习长生诀方面天赋极高，又有楚铮手把手地细心指导，短短几天已迈过了入门阶段，身子也明显恢复了许多，起码原本苍白至极的脸上已有了些许的血色，这让楚铮放心不少，加上这次走水路，不用担心她坐马车长途颠簸，便将她也带上了。
不过既然带上了程灵素，水笙和李浅舒自然也会跟着。
中午时份，大船就从江城码头沿着长江启航出发。
船上的日常起居有杨清、田三娘等四个护卫安排得妥妥当当，楚铮这趟出门倒是轻松写意。
偶有个别人晕船，也有程灵素这大国手在，一剂汤药便解决了问题，让楚铮再次意识到身边有个医术、毒术通神的程姑娘在是多么必要。
唯一让楚铮纳闷的是，水笙似乎有些躲他。
楚铮见状不由摸摸鼻子，难道是她听到什么传闻，以为自己喜欢她要追求她，她又不好意思拒绝才躲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还好，估计自己先前认为水笙对自己有好感是误会了。楚铮松了口气，本想再好好开导一下水笙，见没机会也就作罢了。
反正江湖上已没人敢再传她的流言了，水笙自己慢慢也能调节好心情吧？
大船行了半天后便接近黄昏，楚铮搬了张铺有软垫的藤椅放到船头上，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眯眼放空自己。
夕阳、江风、飞鸟、晚霞，何等的舒服。
按秦如韵的说法，这个任务越后面的事件难度越高，第三件事他甚至接连激战两场，打败了上官金虹、荆无命和逍遥侯才得以完成，第四件事怕难度系数更高，根本无法预料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对手在等着他。
所以难得有偷闲享受的时间，楚铮是不会放过的。
为了更好地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凶险，他必须尽可能地放松精神、保证自己处于最佳状态。
不过很快楚铮只眯了一刻钟左右便睁开了眼，因为他意外地听到了少女轻盈的脚步声。
水笙走到了他身边，悄悄地抱膝坐下。海风拂动着少女长长的秀发，带来属于她的独特幽香，渗人心脾。
“楚大哥。”水笙偷偷看了他一眼，漂亮清纯的脸蛋红通通的，是被这夕阳染红的？
“啊，是水姑娘。”楚铮忙坐了起来，颇觉意外。
这可是近两天来水笙第一次主动接近他。
对于这个心理曾严重受创的可怜姑娘，楚铮觉得自己得注意一下态度，决不能让她感觉自己对她有任何的误解或者排斥。
水笙“嗯”了声，又低下头，把脸埋到抱膝的裙摆里，但从她攥紧裙角的手儿来判断，她的心情决不平静。
楚铮见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便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水笙终于开口了。
“楚大哥……我……”她的声音很小，而且因为脸蛋被裙摆挡住，说话声更有点含糊不清，只能看到她秀发里露出来的白皙小耳朵似乎也红得发烫。
楚铮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又应了声。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劝解开导一下这姑娘不要再在意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但一时又没找到好的切入点。
水笙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了头。
楚铮发现她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噙着泪水，不由吓了一跳，忙道：“水姑娘，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没有。”水笙听得心中一甜，眼眸里的湿气却更重了。她摇了摇头，柔声道：“楚大哥，谢谢你……我真的很感激你。”
“啊，哦，不客气，那个……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楚铮小心翼翼地问道。
水笙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轻声道：“我现在已不再害怕了。”
她声音依然不大，但楚铮能听出她语气里的认真和坚定。
“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我都不会再害怕了。这是楚大哥你给我的勇气。”水笙深深地凝视着楚铮，重复了一句，又叹道：“我到现在才发现，李文秀妹妹好厉害。想要坚强坚定地贯彻自己的心意，不惧怕任何的流言蜚语，真的很了不起。”
水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楚铮的眉毛跳了跳，怎么水姑娘好像认识李文秀？
“楚大哥，我现在不怕别人的眼光和风言风语了，但我唯独不愿被你误会。”
楚铮越来越糊涂了，我误会什么了？
“我和那个汪啸风，只是表亲关系，爹爹曾想让我和他定亲，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不上他，顶多只将当他是哥哥般看待，所以一直没答应这亲事。”
“这样啊……”
“所以，虽然我和他并称什么‘铃剑双侠’，实际上没那么亲密，也没什么暧昧的关系。我连手都没被他拉过……我……我更没被任何男人碰过身子……我还是……还是……**”
说到这里，水笙羞红了脸蛋，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更是几乎像蚊子般小，哪怕楚铮耳力惊人也听不清楚。
但不等楚铮追问，水笙已站了起来，她抹去脸蛋上的泪珠儿，眸子里流光溢彩，深深地注视着楚铮：“这是我最后一次落泪，以后再不会因为害怕而落泪了。谢谢你，楚大哥。”
她转身就要走，但最后又回头，轻声而郑重地留下了一句话。
“我这辈子哪里都不去，程姐姐在哪里，我也会在哪里。”
少女说罢便如风般跑回船舱里。
楚铮愣住了，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有太多的解读意义了吧，喂！能不能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