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在残阳的余晖还没消逝在大海尽头时,发出淡淡幽光的灵骨轨道圆弧就已经出现在深沉的夜空中,临海的一处高崖上此时有两个身形,坐在椅子上,中间是一张简单的圆形藤桌,上面有精致的甜点和水果,以及盛满水晶壶的美酒。
“...说起来,罗齐姆,你知道为什么王庭会选择在这个世界吗?”
“为啥?”
穿着一身简素便装的索什扬微微向后一靠,凝视着在夜色中变得深沉的大海,轻声说道:
“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确实对维罗妮卡动心了,尽管我是一个阿斯塔特,而她是一个灵族。”
罗齐姆举起杯子的动作顿时停住了,然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索什扬,低声说道:
“那还...还挺浪漫的呀。”
索什扬微笑着无奈摇头。
“我们之间还说这种客套话做什么。”
“我说真的啊,这不就说明你跟大嫂的爱情跟任何权力,物质都没有关系,而是最纯粹的感情。”
“哈,我那时候甚至经常会想,我是不是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说着,索什扬拿起杯子递过去,罗齐姆随即与他轻轻碰杯。
“但我又从来没有后悔过,甚至想都没多想就冲进科摩罗救人,真是,有时候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哎呀,做自己就好啦,再者说了,一个工人在工厂里苟活个十几年然后被机器压死那叫做忠诚和奉献,一个阿斯塔特在战争中摸爬滚打几百年最后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也叫做忠诚和奉献,一个总督或者主教吃喝玩乐大半辈子,睡一大堆女人,生一大堆孩子,然后寿终正寝,那也叫做忠诚和奉献...那既然在帝国啥都可以解释为奉献了,还有必要扯什么规矩嘛。”
罗齐姆喝了一口杯中之物后,砸了咂嘴,笑道:
“哎,有个做皇帝的大哥真好,这种酒在外面估计有钱都买不到吧。”
“罗齐姆,说实话,你看到这样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怀疑吗?”
“怀疑?怀疑什么?”
“就是...”
索什扬侧着头,支支吾吾片刻后,挤出两个字。
“...叛徒...”
罗齐姆用一种很讶异的目光看着索什扬。
“兄弟,你...没必要吧,啥叫叛徒?比如前线正打仗呢,内务部收税的把补给甚至武器弹药都收走了叫叛徒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当然如果真有,那也不叫叛徒,毕竟有规则。”
“啊,守规则那就不叫叛徒?那审判庭把一个星系挨个星球的给点了,也符合规则,那他们怎么又彼此指责对方是叛徒呢?”
“呃...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堆歪理。”
罗齐姆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将一颗琥珀色的半透明果实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后说道:
“帝国有几条道理不是歪的呢?如果都是正的,至于到现如今的模样?兄弟你就是想太多了,要是有那些老爷一半的脸皮你都没那么多纠结,大家都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你有时候就是对自己太严格了...再说了,战团长是工作,凤凰王是生活,这两者也没那么互斥嘛,当然这里面肯定也会有些麻烦,但只要你自己能克服,其实也没什么。”
“克服,哈...说出来是很容易,不过还是很感谢你,也只有对你,我才能用这个身份说说心里话。”
罗齐姆又与索什扬干了一杯后,忽然小声的问道:
“不过说真的,这件事说不准真有瞒不下去的那天,兄弟你有准备吗?虽然我个人是没什么,但...毕竟对于战团大多数人来说,可能还是过于震撼了。”
索什扬微微抬起头,轻叹一声,指着天空。
“他们曾经建议,让这个世界永远保持白天,但我却坚持一定要留下黑夜。”
“为啥?”
“因为有日升就必然要有日落,光与影彼此交替才能彼此拥抱,你见过艾达主神阿苏焉的符号吗?”
“好像...好像有点印象,一黑一白那个?”
“是,或许这就是艾达们真正遗忘的东西,那个曾经存在留下的某种思想或者暗示,但我觉得这对于人类来说一样是适用的,我不可能一直在那个位置上,也不应该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当然...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我的命运太复杂了,祂给我的责任也太沉重,其实我所作的很多事都没有明确目标,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一些准备,但那些准备究竟有没有用,我也没有定数,或许这就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答案了。”
罗齐姆想了一会,挠挠头,说道:
“确实有点复杂...不过兄弟你要真不干了,能捎带上我不?我虽然不算能打,做菜可能也没你的御厨厉害,但...跑跑腿应该是可以的。”
索什扬咧嘴一笑,摇摇头,给自己倒满后,拿起杯子。
“只要你愿意,这里随时对你开放,如果你不介意周围都是艾达,在这里生活也没问题,不过可能会少很多你喜欢的娱乐活动。”
“这地挺好的啊,以前我也都认为灵族又臭屁又神经,但经过你这一调教,居然还能和其他种族混居了,之前去科摩罗属实是给我留下了点心理阴影,我以为灵族都是这么对待其他种族的。”
见罗齐姆主动提起科摩罗,索什扬顺势说道:
“你以人类的身份一头扎进去,又完完整整的跑出来,放眼全帝国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说到这...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嗯?”
“唔,这件事还得从我的家族说起了...”
在索什扬开始叙述家族的历史时,一群发出荧光的小生物出现在两人周围,制造出一片独特的光晕,海面上的城市,或者说半潜的卢格纳特方舟也发出了珍珠色般的光彩,海面随之升腾起千米高的水柱,并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十几分钟后,当索什扬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罗齐姆整个人的表情已经凝固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好一会,在索什扬的咳嗽声中,他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并立刻抬起手,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