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打疼济度(求订阅)
闽清城西北方向一百多里,闽江北岸的九龙山,三角锥形状的山峰傲然矗立在这条宽阔的大江边上,山峰的地势颇为陡峭,从江边一直延伸到山顶,形成了一条挺拔的山脊线。山脊上长满了茂密的森林,这个季节正是生机勃勃,郁郁葱葱,而山脊两侧的陡崖十分险峻,上面生长着稀疏的野花和杂草。
李安勇领着麾下的十几个飞虎队成员,此时正趴在山腰处的一块陡壁边上,他们利用绳索和生长在山脊边上的树木,可以在这些地方快速移动,随时出击。
宽大的闽江在山脚下流淌着,江水在巨大的落差下汹涌地冲刷着两边的河岸,发出了哗哗的声响。李安勇头上顶着一团杂草,毒辣的太阳晒得他有些眩晕,抬眼一看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上面的树木和草地好像都被阳光照得金光闪闪一般。
“狗日的,这天咋那么热!”
“队长,您要不到后边山洞里休息会,这日头太毒了,鞑子来了都得热化。”另一个同样顶着一团杂草在头上,此时也是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飞虎队成员低声道。
“没到时候,总队都不能撤,你小子想害老子是不?”李安勇把手中的远镜递给了身旁的另外一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又道:“下次选地方,一定要选通风的,有草木掩护的。这里虽然上下山容易很多,但周边太过平整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咱们想要撤,就没那么简单了。”
“是,队长。”那个飞虎队队员当即应道。
李安勇说完,便又拿回了刚刚递出去的远镜,继续观察起了周边,特别是河谷的方向,那里是清军主力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飞虎队在“漳平一战”中损失惨重,一百多人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这主要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刚刚组织起来的,虽然号称是特种作战,但其实什么都干,哪里危险和紧急就往哪里去,并没有形成特定的章程和明确的职能。
何杰虽然有特种作战的经验,但此事毕竟筹措得太过匆忙,他一时也想不到太多,还是战后扩编的时候,才根据“漳平一战”的经验教训,确定了飞虎队的职能。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不是“漳平一战”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发掘了一批得力助手,他也不会整理得出来那么明确的扩编方案。
经过扩编之后的飞虎队,人数超过了两百,新加进来的一百六十多人来自各军各营,其中三分之一原本都是哨骑,另外一些不是勇武过人,战技了得,便是有某项特殊本领的,爬山越野,憋气夜视,以及水性,口音等等,都在其中。
当然,这些人在综合战斗技巧上,和原本百里挑一的虎卫营精锐就不能比了,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一开始在和清军哨骑的对战中偶尔还会落下风。好在,飞虎队在人数上占着优势,何杰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特意安排了老兵带新人,他们这半年来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而在背靠郑军主力大军,又有哨骑的支援的这几个月里,福州周边的清军斥候,基本上都已经被肃清,或者就是一开始的时候便主动撤离了。
但是飞虎队的任务并没有就此结束,参谋总部给了他们新的命令,在罗源,闽江中上游,以及古田北面,如今到处都是飞虎队的暗哨,他们将时刻注意着清军在这几个地方的行动。
现在李安勇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上游的延平府城,下游的闽清县城,以及北面群山环绕的古田县城,都有一段距离。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亲自领着飞虎队在这里埋伏侦察。
江南的清军主力南下福州,除了沿海穿过福宁州,走罗源-连江的那条官道之外,福建域内其他州府能供大批兵马和辎重行军的道路不多,从浙西的衢州府穿过建宁府,然后沿着闽江河谷,从延平府城过闽清县城,几乎是最好的选择。
“鞑子都是关外来的,指定比咱们还要怕热,这种鬼天气,日头那么辣,要是不走海边,那就是翻山越岭,没几条像样子的路,他们有可能来吗?”一个队员吐出了口中嚼着的草根:
“咱们可别在这里白白废了几个月的功夫,这么久了也就能看到些福州城突围出来的哨骑来来往往,上边还不让拦截。”
“你在这里把他们拦下来,缴获那些看不懂的军报有啥用?反而是暴露了自己,到时候真的要隔绝清军的时候,倒是不知道这些狗日的往哪里去了。”
李安勇知道这些身怀绝技的人以往都是各部军官将领的心头肉,也常常领着十几人,甚至几十人独自行动,自主性十分强。在强者为王的军中,这些人是自然骄横了一些,对于上级的命令很多都不服气,只是碍于军令,不得不服从。
“总队是直接听命于参谋总部的,很多事情都是国姓爷拍的板,有想法可以,但也不要太过自作聪明了。”
“老子就是觉得憋得慌,要是以前,打了那么久,早在战场上和鞑子砍了好几回了,哪有看到清兵不砍,反而放过的道理?”
“行了,废话那么多,把你那个方向盯紧了,到了时间就换人来,别误了大事。”李安勇小声喝道。
不过,他话音刚落,准备扫一圈面前的闽江河谷,身旁的一个队员就忽然用手碰了碰他。
“李队,那是啥?”
李安勇闻言,拿起远镜,顺着手下指着的方向扭头看去,视野里出现了一队背后插旗的绿营军哨骑,一共是五骑,距离他们还有大概三四里地,看速度不是专门传递军情的。而再仔细一看,李安勇又觉得这些绿营兵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是上游来的,福州城派出的哨骑有还没回去的吗?”
“没有,反而是这个月来,返回福州城的哨骑多出十几人,然后很快又会从福州城方向撤出,这种情况在之前是没有的。”刚刚那个发现了清军的队员眼神一闪,立即回答道,他有一个本子专门记录这些情报,同时也记在了脑子里。
“这股清兵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三人以上一起的,这一次居然是五骑一队。传令下去,先搜索周围,确定没有埋伏之后,再引他们入圈套,尽量抓活的。”李安勇一边说,一边用远镜观察着河谷周边的山林边缘,那些地方既可以行军,又能隐蔽,清军若是还有其他兵马,必然藏在那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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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上游,罗源北面近来都发现了异动,飞虎队那边还抓到了几个活的鞑子,全都是扮成了绿营兵的样子,用刑之后,大部分都招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跟着济度南征的八旗兵,还有几个是陈泰派出引路的,此番来便是为了之后主力南下探查军情的,但是更多的消息他们也不知道。”
福州府城南面,明郑中军大营,郑成功的大帐之内,黄山正在主持今日的例行会议,军中除了有值守任务的个别人之外,千总及以上军官都来参加了这次会议。郑成功已经从飞虎队传回的情报中嗅到了战争的味道,他需要比济度更快做出决策,提前应对。
“这应该是济度有意掩饰他的行动,想要靠着扮成绿营兵误导咱们。不过,他没想到咱们会在那么远的山岭中埋伏了上百尖兵,更没想到有人会被咱们活抓。”
“现在长乐和福州打成了这样,陈泰惶惶不可终日,济度要提前南下倒不奇怪,但闽江上游也有异动,难道是济度打算派一支兵马从延平,闽清一带进发,两面夹击咱们?”甘辉看着挂在沙盘边上的地图,又道:
“可那一带的地形根本不合适行军,兵马多了损耗极大,兵马少了咱们完全可以派出伏兵,一口吃掉。到时候只要在连江一带也派出兵马,堵住这个方向的清军主力十天半个月,济度就只能是干看着,除非他觉得他能一路畅通无阻。”
营中的其他将领听了,也深以为然。派一支兵马沿闽江而上伏击清军偏师最大的风险,其实就是清军主力抵达之后,明郑大军不支,被迫撤到闽江南岸的险峻之地防守,那这支离开了主力上百里,在河谷山地中又行动缓慢的兵马极有可能成为孤军。
换言之,济度如此部署,要不是完全不懂军事,纯纯的纸上谈兵,还以为自己设下了一个两全其美,无懈可击的计策。要不就是以那支偏师为诱饵,让明郑大军在投入了更大的一支伏击兵马之后,不得不留下和他决战,否则就放弃那支北上的偏师,兵力被进一步被削弱。
“若是济度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恐怕是以为咱们在连江挡不住他半个月,一定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是,他在定下行军方略的时候,完完全全就忽视了咱们的存在,以为咱们探查不到闽江一带的军情。”黄廷也当即出言道。
“济度如今自大一些也正常,张名振和钱达在江南活跃了两三年,如今被他剿的元气大伤,他自然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功劳,恐怕把自己当成了领兵打仗的奇才也说不定。”万礼太明白这种感觉了,他当初也以为虎卫营打得好,是他的本事硬。
“但是他身边如今可是有鳌拜,喀喀木等人辅佐,这些人总不至于也和他一样吧!咱们如今火炮轰得那么猛,还发动了一次佯攻,陈泰这两个多月往北面传去了那么多军情,必然也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刘国轩对此也颇为疑惑。
“喀喀木虽然是南京的驻防八旗总管,但他本身并非宗室,鳌拜也是如此,这两人在济度面前说话不一定有用。至于济度手下的那个贝勒巴尔楚浑,也是个来没打过仗的,不足为惧。”黄山脑中回忆了一下军情司汇报上来的军情,又继续解释道:
“而且,根据军情司探查到的消息,鳌拜的身体自从南下之后,便一直不行,他极有可能不会随济度南征,而是代替喀喀木驻守南京。张名振,陈六御,周瑞和钱达等人虽然元气大伤,但只要济度的主力一撤,甚至还要带着原本在江南整训的绿营军南下,他们还是有袭扰能力的。
所以,参谋总部认为,这次南征的清军统帅,大概率还是济度和巴尔楚浑,喀喀木在获得陈泰的支持之前,很难说得上话。但是陈泰败了那么多次,济度会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个就值得咱们仔细推敲了。”
等到黄山说完,郑成功随即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然后道:
“但无论如何,济度麾下还是有三万八旗强兵,还有近万披甲的包衣兵,数千整训之后的绿营兵,这样的实力,只要他不犯下大错,咱们对付起来,都不容易。不过,济尔哈朗的身体也同样快要不行了,这家伙必然是想着趁机立功的,这是咱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中旬,刘文秀出师不利,退兵回到贵阳已成定局,而李定国围住广州之后,还是没能取得什么进展,尚可喜偶尔出兵袭击,但是战果平平。
毕竟,尚可喜固然擅长阴谋诡计,偷袭骚扰,但战场之上,看的还是兵马的真正实力,李定国之前吃过亏之后,也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他的实力又比尚可喜强得多,此时正是游刃有余。
当然,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收复了粤西等地之后,在这两年时间里,迫于养军的压力,李定国也学着孙可望的营庄法,在地方以各种名目收缴了不少的土地,招募流民,发放牛种,屯田耕种,又获得了部分地方乡绅的支持,后勤没有原本历史上的那么窘迫,军队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疫病。
不过,郑成功收到的也不全都是坏消息,浙江台州那边,王强亲自出马,马信的投诚信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这同样是一个身在清营心在明的绿营将领,而且还是个不错的提督苗子,只是缺少施展才能的舞台。
但郑成功并没有支持他寻机反正,响应福州大战的计划,现在还不是时候。舟山已经弃守,崇明-太湖又岌岌可危的情况下,马信反正之后,恐怕很快就会遭到浙江绿营军的围攻,郑成功这边也派不出援兵支持。
与此同时,得到这个消息的参谋总部一番研究和商讨之后,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服务于明郑最终北伐南京,收复江南的计划。
要知道,明郑在收复了整个福建,获得稳定的根据地之后,不可能还和当前一样,硬啃下整个浙江。而跨越武夷山脉,进军江西也不可能,西征广东,和西南明军连成一体,更非上策。换言之,对于拥有水师之利的明郑来说,直接北伐,收复江南,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从福建北伐江南,也是需要跳板的,更是需要提前造势的,在北伐之前,郑成功还需要控制住崇明-舟山一线,最好是收复宁波,台州等拥有大片沿海平原,可以屯田养军,同时又和浙江内地有山岭相隔,清军无法大规模调兵遣将进攻的地方。
所以,当前受困于福州,暂时还没有这个实力的郑成功打算让马信再蛰伏一段时间,军情司则是加大在浙江的投入,以确保之后的一系列计划可以顺利实施。
“黄山,伱继续往下说!”郑成功说完,又扭头看向了黄山道。
大帐之内的其他军官闻言,一时间也纷纷安静了下来,他们知道参谋总部在会议开始之前,必然是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和作战方案,考虑得也必然比他们周到。而黄山得令,点了点头之后,又继续道:
“综上所述,参谋总部认为,领兵经验不足的济度极有可能在轻视我大军实力的情况下,派出一支偏师沿着闽江从西面进抵福州,这或许将是咱们在决战之前,削弱清军的唯一机会。
此战若是能胜,重创甚至是歼灭这支清军偏师,必然能够打疼济度,让他更加急于寻求和咱们的决战,进而掉入咱们预设的陷阱之中。
但是关于这支清军偏师的实际兵力,现在还无从估计,清军此时虽然已经开始南下,但是还没进入福建,咱们的哨骑探查不到,以军情司在江南和浙江内地的力量,也没办法查明,只能是有个估算。”
“闽北的那个地形,济度要是不走海边的平野,就算是不要辎重,只派马兵轻装南下,依靠沿途的城镇获得补给,最多也是五千兵马。但济度若是真的如此轻视咱们,恐怕这支偏师,兵力只有三四千。”甘辉走到沙盘前,拿起了边上放着的一支竹枝,又接着道:
“王秀奇在闽清有三个战兵营,完全占着兵力优势,那样的地形,骑兵不一定比战兵强。而咱们只要再提前派两千骑兵埋伏在闽清东南的宽大河谷边上,堵住出口,济度的这支偏师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