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就算是栓条狗，郑成功也赢不了
福清城东南方向，龙江入海口附近的码头上，郑成功，冯澄世和黄山几人正在下船，这是郑成功年末巡查考核的第一站。
驻守福清的亲军营营官郭廷，亲军营参谋部参谋长刘国轩带着手下的一众军官前来迎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洪旭部署在福清的民政和工商两个主管，这两块也都是郑成功要巡查的重点。
郑成功等人上岸之后，在郭廷，刘国轩的陪同和銮仪镇亲兵的护卫下，打马疾驰，很快就过了福清城东南，玉屏山和玉融山之间的那个河谷。
这个地势平缓的河谷现在已经建起了一座坚固的堡垒，若是将来局势恶化，清军进攻福清，这座堡垒将能有效地掩护港口方向的兵马撤退和物资转移，给驻守在镇东卫城和平潭的水师充足的反应时间。
不过，明郑在福清附近建设的堡垒群，主要是在小北门的玉屏山和金鸡山，那里的山间谷地原本就狭窄，如果再有堡寨的干扰，清军的围城进攻行动便会大大受阻。
而如果清军想要避开福清，不啃这块硬骨头，那就得从延平等地层层突破，但沙县如今也在加班加点建设，清军去啃那里，困难只会更大。
换言之，郑成功早就给自己加上了保险栓，就算是做最坏的打算，福州战事失利之后，他也能稳住基本局势，然后在逆境中东山再起，这就是他一步步建设起来的，那套强大体系的一部分。
在原本历史上，郑成功凭借着卓越的外交和政治手段，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这样的目的，但那些巧劲并不如一个完整高效的体系来得靠谱，所以他终究还是败给了实力远胜于他的清廷。
郑成功策马绕到了福清城北面和西面，山上此时足足有数百民夫在忙碌。这些山岭实质上都算不上高大险峻，所以郑军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在山顶构筑堡寨，山腰处照常是沟壑纵横，那些挖出来的泥土则成为了壕沟后的土墙和构筑堡垒的材料。
福清的地理形势在半年之前还是让郑军十分头疼的地方，经过这一系列的改造之后，郑成功毫不怀疑，清军就算敢来，最终也必然是撞得头破血流，灰头土脸地退回去。
看完外围山林的这些堡寨和为骁骑营和铁骑营骑兵训练，专门种植大豆和苜蓿等马料的屯田之后，郑成功从双旌门进入了福清城。
明郑大军收复了汀州，延平，邵武等州府之后，获得了更多的人口和土地，马料的供应也大大缓解。不过，从其他地方翻山越岭运输而来，成本还是太高了，更重要的是供应难以稳定，所以福清附近的屯田依旧十分重要。
福清城的四面城墙同样进行了改造，增加了马面和土墙，这座城池虽然不大，但因为供养的兵马过多，迁走了部分百姓，能够征集的民夫并不多，虽然使用了上千名俘虏，但这个时候各处的工事建设还是没有完工。
不过，此时已经是年底，按照军务司和民政署建设司共同制定的建设计划，各个堡垒和城池的修缮都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距离最终的竣工已经不远了。
经过改造的福清城不仅比原本更加坚固，整个城池实际上也已经成为了一座大兵营。城中的街巷重新进行了划分，大半成为了士兵们的营房，剩下的那些，也基本都是屯田的百姓，武器工坊的工匠建设防御工事的民夫和俘虏，以及物资供应的民政和工商吏员。
换言之，如今福清城中的所有人，不是属于军队的军官和士兵，就是为军队而服务的。他们便是支撑起了郭廷麾下的两个战兵营和赫文兴麾下的两个骑兵营在这块狭小地域上轮番演练，不断出击袭扰福州清军的基础力量。
明郑其实对于俘虏和降兵也是充分利用和改造的，鞑子除非供出核心军情，不然基本上不会有活路，但是绿营军只要经过审核，不是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之辈，经过劳动改造之后，大部分都能成为明郑治下拥有一份土地的屯户，甚至表现良好的还能加入明郑大军。
但是那些被俘虏的包衣，就需要仔细甄别了。
八旗军出征几乎是人人都带包衣的，其中一些包衣的兵甲装备甚至都要比绿营军好，这些基本上都是清军入关之前便已经剃发投降的老奴才了，他们如今成为了旗人管理包衣的主管，获得了巨大的利益，相当一部分作战意志甚至不比八旗兵弱，战斗力更是堪比尚耿和吴三桂等人的藩兵。
而另外一些，则是随军充当肉盾和苦力的包衣，这部分也是苦命人，基本上都是满清入关之后跑马圈地，被掠夺去的人口，他们对满清的仇恨不比任何人少，只是因为没有组织，无法反抗，苟且偷生罢了。
对于前者，明郑的处理也是很明确的，便是杀！而后者，同样要甄别，有亲人还在北面的，要严加看管，劳动改造，光棍汉则可以吸收进军队和新建的村堡，这些曾经被欺侮践踏的人一旦被组织了起来，结果教育，激发了血性，战斗力和韧性不比山民差！
郑成功进城之后，在福清城的县衙内听取了郭廷和赫文兴关于前线战况和练兵情况的汇报，尤其是陈泰对于袭扰的反应和练兵的成效，是郑成功最为关注的。
军情司的情报系统已经从北直隶和南直隶前后传回了消息，因为局势的改变，济度领着数万八旗南征大军要比原本历史上要早一个多月出发，而且行军速度也不慢，估计二月后就能到达南京。
与此同时，在鳌拜亲自征饷的情况下，南直隶的也成功组织起了大约一万名绿营军，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山西，山东两地调来的精锐，这些兵马极有可能也会随着济度南征。
在原本历史上，济度是九月份气温开始转凉之后才进入的福建，郑成功估计如今也差不多，但支援陈泰坚守福州，长乐等地的先锋，应该会先一步抵达。而这批兵马，极有可能就是鳌拜亲自督饷拼凑的那批绿营军。
换言之，清廷其实早就想着对付郑成功了，只是不确定要下多大的力。军情司虽然知道济度领着兵马南下了，但具体的兵力也查不清楚。
且说，“漳平一战”又失利了之后，陈泰原本的部署被打乱，甚至已经有了要放弃永福，集中兵马固守长乐的迹象，刘国轩等人根据参谋总部的推演，猜测陈泰是为了避免前期实力损耗过大，没法撑到八旗主力进抵，要是长乐失守，那福州也就完全被动了。
陈泰原本有了索伦部八旗兵的支援，还和郭廷，赫文兴在永福，长乐等地斗智斗勇，双方都不断袭扰对方，在闽江南面的平野山岭中展开了激烈的破袭和反破袭战。
郑军想要通过这种形式锻炼骑兵的攻击性，同时摸清楚清军骑兵的特性，为之后的决战制定出更有效地训练方法和应对策略。陈泰则是想要通过取得一些小胜来恢复士气，同时也是为了遏制住郑军的攻势，他必须确保长乐被控制在手中，这是底线。
郑成功听了黄山和参谋总部的无数次推演，知道长乐的重要性，这个福州府城的桥头堡，陈泰在闽江南岸的钉子，自己在不出动主力的情况下，很难拔下来。毕竟，福州府城里面的清军也是可以出击的。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出兵的计划，郭廷一个人打不下长乐，出动主力大军，只能是等到明年了，他如今只是来了解最新情况的。
听完汇报之后，郑成功毫不遮掩地对郭廷的这大半年来取得的成绩表示了满意，并给这个老部下画了一个可口的大饼，激励其继续努力。
而第二天一整日的时间，郑成功又接连视察完了城内的武器工坊，商社，以及兵营的情况，特别是教导队的工作和武器试验场的运行状况。
对于福州府城这样的坚城，明郑大军专门研制的攻城臼炮正在紧锣密鼓的实验改良。这种火炮在漳平因为战局的发展出乎参谋总部的预料，并没有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但是其在“高明寺山堡寨一战”中，还是发挥了一定用处的。
福州府城原本就是坚城，如今又学着郑军，增加了马面和土墙，棺材爆破法已经失效，不用火炮强攻，几乎不可能攻得下。而普通的火炮，威力则远远不够。
轰隆隆的爆炸声之后，郑成功看着远处山腰上爆出的几团泥土，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郭廷见状，对着他道：
“藩主，这高度便是按照福州府城城墙的高度设置的，上面堆了一道土墙，土墙后则是新砌的砖石墙，臼炮的威力要比红夷大炮强很多，现在火炮工坊和炮兵还在不断改进，今后应该还能更强。”
这个“武器试验基地”，以及连带着的武器工坊，是郑成功专门要求设立的，这里周边地区驻扎着四个营的军队，又易守难攻，清军几乎不可能突袭而来，获得郑军实验武器的绝密情报。
但是，郑军在前线和清军不断交锋，却是天然的武器实验基地，在福清设置“武器试验基地”，可以确保明郑大军对武器的改良反应更加迅速和敏捷。
而福清正好原本就设有简单的武器工坊，甚至还因为这个实验基地的存在，武器工坊的规模大大增加了，和别的地方“武器试验基地”依附于武器工坊而存在的模式刚刚好相反。
“做得不错，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如何破城，尚可喜和陈泰这些人都十分敏锐，咱们的东西他们虽然学不到根本，但样子却学到了不少。要想战胜这样聪明而且强大的敌人，就得进步更快，比他们更强。”
郑成功顿了顿，然后又说道：“守城当然也重要，但周全斌那边已经在负责了，如今各地新建的，改良修缮的堡垒，都是出自他们的研究成果，效果是很明显的，漳平一战的提前胜利，就是最好的证明。”
“末将明白，那些鞑子不过是学到的一点皮毛，和藩主的雄才大略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郭廷拱手抱拳道。
“到时候打福州的时候，拿出真本事来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本藩可不认！”郑成功笑了笑，然后又微微皱眉道：
“清廷已经动起来了，这一次八旗主力没有去湖广，而是来了福建，说明咱们是真的强了，但也还不够强，否则不会是济度领军。咱们现在也已经动了起来，到时候谁有真本事，谁是纸老虎，打一仗便清楚了！”
“骁骑营和铁骑营练了那么久，就等着这些鞑子来了。顺治小儿看不上咱们，派了个没打过仗的毛头小子来，咱们就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鞑子也看看，不光是火器，就是骑兵，他也比不过咱。”赫文兴随即也插嘴道。
“赫营官，对待强敌，还是要小心为上。咱们虽说不怕鞑子，但是两方加起来近十万披甲兵马的大战，也还是首次。”黄山在一旁提醒道，现在情报还不明确，驻守各地的营官更不了解南征清军的情况，但参谋总部却是最了解的，他知道来的是八旗最精锐的兵马。
郑成功扭头看向赫文兴，道：“赫文兴你也是一样，骑兵练得如何，靠说说可不行，本藩要看到实效。咱们如今还不到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凡事都必须小心，做好最坏的打算。”
“末将谨遵藩主教诲，绝不轻敌。”郑成功一开口，赫文兴便赶紧拱手道。
“明日本藩就要去平潭观摩骑兵军阵，你一会就先回去，安排好事情。一个骁骑营每年的花费足够养三个普通战兵营了，别人都说虎卫营是吞金兽，本藩倒是觉得骁骑营更甚，要是明天的演练达不到本藩的要求，有伱好果子吃的。”郑成功半开玩笑半警告道。
“是，末将遵命！”赫文兴再次拱手抱拳道。
若是在原本历史上，郑成功这么对他说，赫文兴这个“郑军五虎将”之一，恐怕就要吓出病来，甚至是命陨于此了。但如今郑成功的形象已经改变，他很清楚自己就算犯了错，也得按军律来办，国姓爷不会因为脾气随便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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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府城府衙大堂，陈泰看着北京加急传来的最新军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顺治皇帝并没有怪罪他太多，只是为了堵住朝中其他人的口，罚了他半年的俸禄。
毕竟，当初陈泰为了钱粮和自己的地位胡诌的那些所谓实情，如今似乎都已经被满清朝堂接受了。所以，他现在其实算不上这屡次战败的唯一责任人，那些当初不信军报，并且弹劾他谎报军情，耽误了粮饷拨付和军队调动的人，这时候反而是不敢说话了。
说到底，陈泰是顺治的亲信，很多事情是不用上称的，那自然没多重。如果换成其他人，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但看到领军的是世子济度，辅佐的是贝勒巴尔楚浑，贝子务达海，固山额真噶达浑等人，陈泰又不免眉头紧皱。这个配置，根本就是摆明了来贴金混履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领着几万大军，是为了要来剿一股山贼呢！
济哈席看到陈泰面色阴沉，心中顿感不妙，他知道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事，说不得不仅是自己要被追究，陈泰这个坐镇了福建两年多，屡屡丧师失地，损兵折将的，恐怕也逃脱不了。
不过，陈泰却是毫无掩饰，直接把手中的军报递给了济哈席，然后道：“朝廷还是没有重视起郑成功来，若不是这一仗派了三万甲兵，一万绿营精锐，恐怕济度就是来送死的。”
济哈席看了之后，脸上也是不由得吃惊，因为这些人里面，也就只有务达海和噶达浑算得上身经百战，另外两个大人物，根本就是来捞军功的，济哈席不相信他们两个懂得如何打仗。
“将军，郑成功不好对付，手下强将如云且不说，他的兵马也十分强悍，而且不单单是部分精锐强悍，最起码有上万兵马是可以和我八旗甲兵一战的。若不是有那三万甲兵，末将无论如何，都是要求将军上奏皇上换将的。”
“我知道。”陈泰叹了口气，不过他对那三万精锐八旗甲兵充满了信心，而且随军的还有一万老包衣，全都配有甲胄战马，这些人的战斗力不比绿营军差，“皇上这样安排，其实也是想要把济度扶上去，咱们应该庆幸，至少务达海和噶达浑来了，不然事情更糟。”
济哈席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回到福州之后，一直在和陈泰说明郑军的强悍，他甚至担心郑军全部都是那样的强兵，可陈泰和其他人都不信，只觉得他是被吓坏了，觉得郑成功麾下最多两万甲兵。
“喀喀木应该也会跟着南下，济度到江宁休整，不会单单只是休整，不然不需要二月就赶到，他们是打张名振去了。三四月剿完张名振和钱达，等到七八月份，大军再徐徐南下，时机刚刚好合适。喀喀木还是会打仗的，有他在，又有本将军在，局势坏不了。”
陈泰说到顺治真正的计划，脸上立马换了自信的神情：“江南安稳了，福建才能放心围剿。有我大清最最精锐的这三万甲兵在，就算是栓条狗，郑成功也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