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虎”
中路阵线上,面对一波又一波长短兵器的攻击,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尸体也越堆越高,两军主官都放缓了攻势,战局实际上已经陷入僵持,而左右两翼的骑兵对战又因为郑成功和耿继茂各怀鬼胎,投入的兵力不足,同样难分胜负。
连得成把破敌的希望放在了骑兵身上,打算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耿继茂更担心麾下兵马损失惨重,想要取巧获胜,双方最终都各退一步,达成了双管齐下的新方略,但无形之中便分散了本就不富裕的兵力。
不过,两人在正式交战之前,对于己方兵马的战斗力都十分有信心,连得成虽然要谨慎一些,但和耿继茂一样,对于郑军野战的能力同样轻视。而郑成功正是利用这种轻视,故意露出了破绽。
他的战略思想其实和连得成是差不多的,最终谁能获胜,看的就是“虎卫镇”更强,还是耿继茂的骑兵更强。战场之上,谋略固然重要,但没有强军,形成不了局部的战力优势,任何阴谋诡计也都只能是徒劳罢了。
上千骑兵朝着郑军右翼疾驰而来,这些清军骑兵的阵线上竖起的枪头,大刀,甚至是狼牙棒,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清军骑兵使用的武器很多,除了助战兵器之外,冲锋抵近的过程中还会朝着敌阵抛出短斧,铁骨朵,以及射出轻箭干扰,形成第一轮打击。
郑军中路和两翼的交汇处早已经只剩下了原本居后的“虎卫镇”,亲丁镇的战兵全都在阵战中汇聚到了中路。一张张团牌将这些造型奇特的士兵暂时遮掩起来,他们将给这些锐不可当的清军骑兵出其不意的一击。
孙兴举着团牌,将李安勇和王大雄护在身后,手中紧紧握着那把苏钢打造的戚刀,眼睛里射出了凶狠的目光。郑成功在军中的持续思想动员激发了每个士兵对敌人的仇恨,这种仇恨将会在战场上使得士兵的意志更加坚定。
王大雄和孙兴一样,并没有什么牵挂,孤家寡人的他甚至都不去想香火的事情,连生死都看的稀松平常,对于清军更没有丝毫畏惧了。此时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透过团牌的缝隙看着气势如虹的清军骑兵,他反而是嘴角微微咧起,轻轻笑了笑,似乎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周向财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在听到了清军骑兵震天的马蹄声之前,他还在想着春来楼那头牌润不润的事情,但此时看到满目跳动的马头,心中又有些紧张了,双手紧紧的握着那杆长枪。
清军很快就冲到了一百步之内,密集的马蹄声汇成了轰隆隆的闷雷,满目的马头不停涌动,阵列虽然在冲锋过程中颇显混乱,但闪耀的铁甲依旧显示出了他们的强悍。
轰隆隆的闷雷声中,双方的距离很快就缩短到了二十步,近百步宽的清军骑兵阵中旋即射出了数以百计的轻箭,然后又随即朝着虎卫镇阵地抛出了数以百计的短斧,铁骨朵。
“嘭嘭嘭”的响声中,呼啸而来的轻箭插满了团牌,不少团牌都被那些短斧和铁骨朵砸裂,王大雄身旁的一个冲锋兵忽然传出了一声惨叫,一个铁骨朵击中了他的肩膀,整个人都被带着摔倒在地,后面的两个伙兵将他拖走,然后另外一个早就已经披好甲胄的伙兵立即拿起斩马刀补上。
“奶奶滴,看老子一会收拾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王大雄听着战友的哀嚎声,恶狠狠道。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清军骑兵如同狂风暴雨般凿入了虎卫镇巍然不动的盾牌阵线之中,锋利凶猛的刀枪棍棒疯狂挥舞,砸向了最前面举着盾牌的那些虎卫镇刀盾兵。
“呜,呜,呜~~~”
几个军号手在清军骑兵抵近之时吹响了嘹亮的号声,五个正领管带,十个副领管带同时举起手中的旗枪,一百个班长,还有近八百个虎卫就如同还在校场上一般,屹立不动,同时大声呼喊:
“虎!”
在突如其来的震天咆哮声中,便是清军的战马也不由得为之一顿,一张张盾牌被身居最前线的虎卫镇刀盾兵举起,一具具鬼面铁甲就这样突然间出现在了这些奔袭而来的清兵眼中,不少人直接被这些鬼脸吓了一激灵,甚至还有战马惊得跳起,将背上的士兵摔到地面的。
望楼车上的郑成功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他眼中是严阵以待,如墙如堵的虎卫镇团牌阵线,以及无数不停跳动的甲胄头盔,数千只马蹄奔驰时带起的飞土黄尘。
两股钢铁洪流瞬间撞在了一起,人马碰撞声轰然响起,清军骑兵源源不断,无数马匹踩踏而来,攻势迅猛无比。一面面举起的盾牌之后突然伸出的一支支长枪,一柄柄斩马刀,其后的士兵疾走如飞。
原本冲势迅猛的清军骑兵没想到会遭此一击,面对密密麻麻的长枪,斩马刀,不少战马本能地往一旁偏去,但那里依旧是突刺而出,劈砍而来的锋利兵刃,清军的阵线在如此迅猛突然的反击下开始变得混乱。
孙兴手中的团牌有力地挡住了面前那个清军骑兵居高临下的劈砍,他身后的李安勇踏步上前,手中的长枪趁机刺出,马上的那个清军骑兵身子一别,枪头擦过他胸前的甲胄,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此时,王大雄突至马前,孔武有力的双臂猛然往下一挥,直接砍断了那匹清军战马的两只前蹄,这斩马刀同样是军中工匠特别打造的,锐利无比,在力大如牛的战兵手中,一般的甲胄可以直接一刀就砍断。
孙兴看到王大雄挥刀,当即向侧面撤去,李安勇和王大雄躲在他的盾牌之下,三人十分敏捷地躲开了往前倒下的那匹战马。
马上的那个清兵直接被甩到了马前,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吃痛之下还未爬起,就直接被后面冲上的两个伙兵用斧头砸死了。那两个伙兵杀死这个敌人之后,随即跟上了王大雄三人。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另外一个队虎卫镇士兵立即上前,将空位补上,整个阵线在这样的动态之中不断维持着,阵线就算被暂时突破,也很快就会被夺回修复,清军骑兵无法进行阵战,他们每每都需要面对“虎卫镇”数支长短兵器的持续攻击,根本防不胜防。
而这些都是“虎卫镇”将士们在训练场上训练了上千次的动作,混战之中士兵们其实大多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就是凭着肌肉记忆在行动,听到鼓号便能直接反应,看到敌人就能立即列阵迎战。
人马对冲,生死就在一瞬之间,这个时候所有的士兵都只是阵线上的消耗品,随时可能战死,一张张破碎的盾牌,一支支折断的兵器,还有无数头盔在两军阵线上飞舞,然后噼里啪啦地掉落地面。
虎卫镇密集的阵型和专克骑兵的战法逐渐取得了优势,阵线前堆满了清军战马和骑兵的尸体,这些垂死而未死的战马在地上不断挣扎,使得不少紧接而至的清军骑兵随之也被绊倒。而那些倒在马群中的清军骑兵,下场可想而知。
虎卫镇的斩马刀和长枪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不断收割着这些敌人的生命,便是举盾的战兵,手中的戚刀在近距离格杀中,同样杀伤不小。
一场又一场人仰马翻的战斗在两军阵线上继续进行着,清军骑兵损失惨重,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敌人,他们根本无从适应,胯下之马不断往前,还没等他们想到应对的办法,一支支锐利的枪头便已经迎面而来,不少人要同时应对超过三支武器的攻击,原本气势如虹的清军骑兵已然大乱。
这个时候,后阵一些反应迅速的清兵在马上迅速抛射出了箭矢,但这些骑弓射出的轻箭对于全身重甲的虎卫镇战兵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有一些被射中了脚的虎卫更是直接拔箭再战。
随着损失不断增大,清军的攻势也随即缓了下来,那些摔落马下的清兵和附近冲散的虎卫厮杀在了一起,但对于整个战局而言,这些扭打缠斗的胜负已经无足轻重。
由于耿继茂将原本部署在左翼的一千余骑兵抽调到了西面,准备迂回袭击郑成功的大纛所在,此时还在途中,而两翼的千余骑兵正在和骁骑镇纠缠,也根本不能来支援,这使得全军尽出,缺少预备力量的清军破阵骑兵根本就是无力再战。
而且,两军阵线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也阻挡住了双方的进攻,虎卫镇同样难以迅速展开突袭,但是他们手上的强弓和破甲箭,却能给这些机动性大大降低的清军以猛烈的攻击,马上的骑兵固然不容易射中,但那些目标巨大,甲胄也没有那么周密的战马就轻松得多了。
剩余的虎卫镇战兵随即分成了两部分,冲锋兵和刀盾手依旧维持着近战状态,时刻防范清军的反扑,另外的近千名长枪兵和伙兵则在数声嘹亮的军号音中张弓搭箭,对准了同样在朝他们射箭的清军骑兵。
郑成功看着箭矢横飞的两军阵前,一个个清军骑兵被破甲箭击中,惨叫着摔落马下,失去控制的战马在箭矢的攻击下,也当即四处乱窜,不断冲撞着周围的骑兵和战马,引发了更大的混乱。伤亡惨重的清军骑兵受到这样的重创,很快开始崩溃,而虎卫镇的战兵此时已经在各级军官的组织下,准备开始支援中路战场。
郑成功又看向了两翼,那里的骑兵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正且战且退,而刚刚溃败的那两支骑兵也因为没有追兵的攻击,此时也慢慢缓了过来,开始往清军的大阵边上靠拢。而全军大阵的左翼,一面“连”字认旗正迎风飞扬。
“耿继茂的兵还是强的,这种情况下还能那么快聚拢起来。但第一次面对虎卫镇,就是满洲八旗兵也抵挡不住。”郑成功回忆起原本历史上虎卫镇的表现,冷笑了两声,随即对着身旁的塘马下达了命令:
“传本藩的军令,虎卫镇支援中路,让甘辉带着骑兵寻机冲阵,一定不能让清军缓过这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