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早上,郑成功和夫人早早起床,将军府和漳州府城内都热闹了起来,两人开始主持郑氏家族拜祖敬天的祭祀活动。
郑成功就如同自己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那般,亲自焚香烧纸,祈祷新的一年可以身体健康,万事顺利,以及大业有成。
虽然来到这个时空只有三个多月,但亲身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看到了欣欣向荣,载歌载舞,一片欢欣的漳州城之后,郑成功从未有一刻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保家卫国,抵御外敌的意义!
他的心中除了沉甸甸而又虚无缥缈的历史责任之外,有了更加实在的,触手可及的东西支撑着。
就着昨夜剩下的“长年菜”吃过早饭,郑成功直接在院子里和族中兄弟姊妹,还有叔伯长辈拜了年,又给小孩发了糖果之后,才领着亲兵出门去巡营。
郑经被他带在了身边,随行的还有一早便到了大将军府外等候,看起来十分机灵敏捷的冯锡范,郑成功一看便知是冯澄世派来的了,自然也把他带上了。
与此同时,处理完府中的事务之后,国姓夫人董酉也如同往年一般,亲自前往港口迎接郑鸿逵,给足了这个隐居于白沙岛的郑家元老面子。
为了避免引起陈泰和施琅的怀疑,郑鸿逵也和往年一样,在大年初一时,来和族中的亲朋好友相聚拜年。
当然,这一次和以往又十分不同,他是来和郑成功互通情报,同时还要明确接下来如何取信于施琅,继续迷惑清廷。
虽然对漳州府城的恢复情况早有耳闻,但郑鸿逵进城之时,看到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密密麻麻,人山人海的情景,还是十分震惊,而浓厚的拜年道贺之声又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当初因为放走马得功,被郑成功逼着放下手中的权力,隐退白沙岛的时候,郑鸿逵心中是十分不忿的,但那时他的实力已经不如郑成功,又犯了如此大错,只能做出妥协。
这期间郑鸿逵自然也生过暗暗谋划,联合旧部,最终夺回郑家主导权的心思。但他很快就被郑成功的能力折服了,对方自起兵开始就投入他的帐下,然后两人分分合合,一个越打越弱,一个越打越强的情景,开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直到“漳州反攻战”的一系列大胜,自己的旧部也在一场场战事中被拆分重组,再也无法形成合力,郑鸿逵才开始放弃,同时也开始服气。
而当郑成功击败了金砺率领的八旗兵,成功在漳南立足的时候,郑鸿逵便知道,对方就是那个可以带着郑家昌盛下去,甚至跃过龙门的天之骄子。也正是那时,他彻底放下了要和郑成功斗的心思,既然对方可以保郑家,他又何必再插一脚呢?
对于郑鸿逵而言,郑家的繁荣昌盛,甚至逆天改命,便是他拼死奋斗的意义所在!
很快,郑鸿逵就乘着马车来到了“招讨大将军府”,在董酉的带领下,进入内院,见到了其他郑氏族人,郑泰为了迎接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一番寒暄之后,郑鸿逵又去祭拜了祖宗天地,然后才进到郑成功的正屋中,等候他从外面巡营归来。
期间,洪旭,冯澄世两人也都一前一后来到了大将军府内院,见到了郑鸿逵,几人交换了各自了解的军情之后,郑鸿逵对局势已然有了清晰的认识。
之前为了避免在施琅面前露馅,郑鸿逵对于自己不该知道的情报,一点也没有去了解,就怕被对方看出来之后将计就计。
“四叔,您久等了。”郑成功策马绕着漳州府城周围的几座军营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便立即回到了府中。
三人见到郑成功从外面风风火火回来,齐齐拱手道贺了一声,然后才开始军国大事的商议。
“福建虽然已经没有足够的存粮,但咱们瞒天过海的计谋一旦被陈泰识破,清军来个破釜沉舟,直接就地劫掠取粮,短时间内汇聚数万大军,也并非不可能。
最重要的还是广东那边,现在孙李已经决裂,李定国被屯齐赶回了广西,如果清廷将江西的绿营军调入潮惠,甚至从湖广调来八旗军,就算只有数千,局面也会变得很严峻。”郑成功皱着眉头道。
他最怕的就是清军早有准备,直接死守各个坚城。若是如此,他除了潮州府周围那几座郝尚久控制的城池之外,将别无所得。甚至于说,清廷一旦加强了广东的力量,郝尚久还敢不敢公然反正,都很难说。
毕竟,当前的局势,谁都看得出相对于西南明军和自己,清廷强大无比。这也是原本历史上郝尚久反正之后,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地方官员支持的原因。
“若是拿不下惠州和潮州北部三县,没有缓冲,那经营地方也就无从谈起了,最多便是能征集些许粮草,咱们现在的实力,不可能同时守得住潮南和漳南,顾此必然失彼。”洪旭摇了摇头道。
“最关键的,还是要瞒得住陈泰和施琅,藩主可能要对潮惠动手,他们不会想不到,特别是郝尚久的反心已昭然若揭。但清廷碍于西南局势,一直腾不出手来处理,陈泰也不敢在不确定的时候,就禀报奴酋。”冯澄世分析道。
“那亨臣以为该如何?”郑成功点了点头道。
郑鸿逵并没有随便说什么,只是静静听着,不过他有些惊讶于郑成功的改变,那种让人生畏的强势似乎柔和了许多。
“下官以为,一来要继续加强潮州,惠州,广州的军情刺探,部署内应,最起码要确保潮南地区到时可以拿下,便是只到六七月份,也能保证夏粮的收获,到时既能收编郝尚久的兵马,也能获得支撑大军攻取泉兴地区的粮草。这是西征的最低目的,也是我大军能保持训练,再战的基本。
二来则是要靠四老爷了,只有四老爷真的骗过了陈泰和施琅,咱们才不至于落得个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境地。”冯澄世侃侃而谈道。
郑鸿逵听罢,并没有推辞,反而是直接接下了这口厚厚的锅:“国姓放心,四叔我练兵打仗或许不如你,御下也难比得上你,但说到骗人,可是四叔起家的本事。只是,如果要完全骗过施琅,四叔还有一事要国姓你答应。”
郑成功听了,也大抵猜到了是什么,随即道:“四叔是想必要的时候,把咱们的一些关键机密告诉陈泰和施琅,以获得他们的信任?”
“对!”
“其中的尺度,四叔把握好就行,既然这场戏本藩邀请了四叔一起唱了,就没有不信任四叔的道理!”
“那便请国姓放心,区区施琅,斗不过你四叔的!”郑鸿逵脸上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当即拱手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