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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吹着唢呐敲着鼓的乐师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抬着轿子的四个轿夫。

一群孩子跟在后,咋咋呼呼地又叫又跳。

“看新娘子咯!”

“看新娘子咯!”

轿子是红色的,乐师轿夫也穿着一身红。

顾浅羽穿越过来时,原主已经嫁进冼家几天了。

接亲的过程,婚礼的过程,她完全没经历。

还是第一次遇到人结婚,她感觉新奇得很。

她伸长脖颈往轿子来的方向看去,距离有点远,她忍不住向上踮了踮脚。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很快傍晚就要来临。

冼彦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声响起。

领头的一位红衣男子将一串鞭炮点燃。

伴随着响声,火花四溅,浓浓的火药味随着烟尘弥漫开来。

看热闹的小孩子伸手捂耳朵,耸肩缩脖子,微眯眼睛,嘴里闹闹嚷嚷,却仍然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随着轿夫的脚步,轿子一颠一颠很有节奏感,轿顶垂下的大红色流苏也一晃一晃。

坐惯了现代交通工具的顾浅羽表示,这种轿子上下颠簸,她绝对享受不来。

“这是漆家的大丫头?”

“哎呦,造孽哦···”

一旁两个到磨坊磨面粉的农夫边议论边摇头。

顾浅羽正看得起劲,耳朵里突然钻进这俩人的对话,感觉怪异极了。

“两位大哥,这结婚不是好事吗?”她奇怪地问道,“你们为何这样说?”

她一回头对上两张皱着眉头的脸。

坐在轮椅上的冼彦恒也抬眸看向他俩。

他二人容貌惊人,两位农夫都看呆了。

“可是有何不妥?”冼彦恒开口问道。

农夫回神:“二位贵人,你们不是本乡人,有所不知。

今天五月十六天帝生,也是我们这伏牛山山神的生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伏牛山下的村庄都要向山神奉献一位新娘。

但凡有哪个村庄不奉献新娘,或者没有按要求奉献新娘,这个村庄这一年就会被降灾,收成必定大打折扣,甚至颗粒无收。”

顾浅羽眼角抽了抽。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乱力怪神?

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

“伏牛山下有几个村庄?”冼彦恒问道。

农夫回答:“有三个村庄。”

“那不是一次要娶三个新娘?!”顾浅羽吃惊道。

“谁说不是呢?每次娶新娘年龄必须是十岁到十五岁,模样乖巧。”农夫满面愁容。

她更加吃惊:“那不是还没有及笄?”

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及笄,才会谈婚论嫁。

未及笄,那就是还未成年!

什么恶趣味?!

“如果村庄里没有符合要求的新娘呢?”顾浅羽问道。

“以前出现过,因为没有合适的新娘,用年龄过了的代替,或者模样不够好看。”农夫回答。

顾浅羽问道:“结果如何?”

“刚开始也没有什么异样,等到粮食快成熟,突然一道天雷,天火燃起,将所有粮食烧的一干二净。”

农夫摇摇头:“再种其他的,也是一样。”

农家人,辛辛苦苦一年,就是靠的地里的收成。

一场天雷一场天火,一年的努力白费。

“那村里没有合适的新娘怎么办?”她不解道。

农夫眉头皱得更深:“村里实在没有,只有买一个符合要求的女子,我们也不想,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

难怪拐卖妇女儿童屡禁不止,原来有这些买方市场推波助澜。

“官府不管?”冼彦恒问道。

农夫诧异道:“这位公子,这山神,官府都得低头。没收成就没法缴税,官府也得礼敬山神。”

这时,轿子已经抬到近前。

抬轿的几个人,吹唢呐敲小鼓的众人,没有一个面上有喜色。

看神情不像是送亲,更像是送葬。

小孩子不懂事,在后面起哄。

远远掉在后面,有个农夫扶着自家娘子,跌跌撞撞跟着。

那位娘子应该是新娘的娘,眼泪稀里哗啦往下流,像坏掉了的水龙头。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的源儿!我苦命的源儿···呜呜呜···”

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如果不是被丈夫扶着,大概早就瘫倒在地。

扶着她的农夫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全是泪,却默不作声地任由泪水涌出眼眶,滑落脸颊,滴到地上。

他踉踉跄跄,仿佛随时都会跌倒,却又顽强地扶住自己的娘子……

流放的众人此刻都站在路边,大家都忍不住落泪。

几位嫂嫂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呜呜呜···太惨了···”

“这丫头也太可怜了···呜呜呜···”

“呜呜呜,真是太惨了···”

······

顾浅羽自己好歹也假扮过山神,不过她扮山神是惩戒坏人。

这山神娶妻?

一娶娶三个,还都是未成年?!

还要漂亮的?!

是不是有点太给山神抹黑了??!

她攥紧了拳头。

冼彦恒看到近在咫尺的那个小拳头,正在暗暗使劲,关节都发白了。

“这天色也暗了,山神今天娶亲,你们别往山里走了。”

农夫看了看天色。

“这又是什么说法?”顾浅羽疑惑道。

农夫肃然:“冲撞了山神娶亲,小命不保!”

“你们看漆家送亲的,也只能送到山下。”农夫一脸的同情,“之前有家人舍不得送进山的,直接就死在山里了。”

“第二天才被发现,头破了个大洞,脑浆流了一地,真是吓死人了。”农夫大概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抖了一下。

“乐师和轿夫呢?”她问道,“他们将新娘子送到哪里?”

“山里有个山神庙,那些人送到山神庙就回来。”农夫说道,“但每次回来都会在家里躺好多天,都是被吓的。”

“被什么吓的?有没有说过?”她好奇道。

“那些人都不愿多提,多问又会被吓病。”

农夫摇摇头:“所以每年乐师和轿夫都是各家轮着来,要不谁也不敢去第二次。”

“山神娶妻有几年了?”冼彦恒问道。

两位农夫眨巴着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眼。

“是有三年还是四年了?”

“今年是第四年了吧。我记得第一家是薛家的宝儿,当年十五岁,比我家清儿小一岁,我家清儿今年已经二十了。”

“哦,对。就是四年前沈县令新上任那年,沈大人到每个村视察,还和我们一起吃过饭,没有一点官架子,对人客气得很。”

“谁说不是呢?走的时候买了几家人的鸡鸭,还给了钱,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大人啊!”

“四年前山神爷开始娶亲?”顾浅羽问道,“那山神爷是怎么通知你们它要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