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弟受了伤,八弟妹是肯定会出力的。”六嫂白先枝是个小个子,性情比较活泼,主动接话,“是不是,八弟妹?”
六嫂白先枝说这话的语气很坦然,不像二嫂刘显菊那样要么怼人,要么阴阳怪气,总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顾浅羽没有想到六嫂居然是家里第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人。
她朝着白先枝弯了弯眼,嘴角的梨涡浅浅,:“是啊。那是自然的。”
“正好八个人,那我们就分成两班。”大嫂爽快地分工。
一旁的冼老夫人眉头也舒展了些。
押解他们的官差要押着他们一直从京城走到西北,但凡有点关系的官差,就算有补贴,都不可能接这吃苦的差事。
所以,要想押解他们的官差有什么好脸色,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批流放的人员都是和冼彦恒通敌叛国相关联的一些官员和家眷,平日里出门不是坐马车就是乘轿子,哪怕走路也是闲庭信步,每天要上朝的大员倒是跪功和站功都不错。
但流放不是逛街赏花。
如果两三月能走到的路途,走它个一年半载,补贴金额一样,傻子都知道时间越短越好,巴不得一个月就到。
所以官差要保证每天走多少里,那么队伍的行进速度就不能慢。
大家一开始还不觉得,等走了一个时辰,腿开始发软了,速度就慢下来了。
有个其他家的小姐一瘸一拐地掉在队尾:“官差大哥,小女子没力气,走不动了。”
之前看到官差对顾翩然怜香惜玉,她觉得自己的容貌也不差,自己娇滴滴地叫一声大哥,应该也能博得同情。
“我们这里没有大官,小姐,公子,你们现在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犯人。”
官差的话语声不大,但四周空旷,整个队伍都能听见。
啪!
话音未落,官差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鞭子,一皮鞭抽过去。
啊——
那位小姐吓得跳了起来,尖叫声直冲云霄。
“这一鞭是给你警告,再想偷懒,下一鞭就不是抽在地上了那么简单了。”
官差双目圆瞪,盯着那个吓得跳脚的小姐:“听明白了吗?”
小姐浑身一颤,哆嗦着回答:“听…明白了。”
“还走得动吗?”官差冷着声音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那位小姐看到那个皮鞭,眼神里全是惊恐,哭哭啼啼地碎步跑起来,脸色卡白地一头扎进自己家那堆人里了。
另一个官差一脸讪笑:“陆虎,小娘子一身细皮嫩肉,你真忍心下得去手?”
“邱栋,你瞧瞧,都是一群贱皮子。”
陆虎收回皮鞭冷声道:“不是说走不动了吗?在小爷面前还敢装,有下次,不抽得她满地打滚我就不姓陆,小爷我的皮鞭可不是吃素的。”
邱栋拍了他一巴掌:“你个不解风情的糙老爷们,如果有这样的小娘子投怀送抱,我就···嘿嘿···”
几个官差越说越往离谱,一路往荤话上奔去了。
流放的众人敢怒不敢言。
既然已经有人第一个吃螃蟹,他们也知道了官差是没有怜悯心的,其他人也不会再去触霉头。
冼家虽然分成两班拉车,但几个女人家有多大的力气?
顾浅羽武力值爆表,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拉个车,她一个人其实就能搞定。
但她初来乍到,一下表现得和原主差异太大,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
那还怎么愉快的度假?
走在她旁边的七嫂,脸上布满汗水,衣襟已经浸湿,拉着车的手臂微微发抖,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七弟妹,我俩换换,你到后面来推,我来拉。”五嫂的爹爹是个校尉,她从小也习武。
“谢谢五嫂。”七嫂没有推辞,换到后面推车。
六嫂白先枝见五嫂七嫂换了位置,也朝前面仍在拉车的顾浅羽说道:“八弟妹,我们也换换?”
顾浅羽回头看了看白先枝那一米五几的娇小个头,轻声说了句“不用”,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了两个多时辰,日头已经毒辣得让人头顶发烫,脸上被晒得像火在燎,官差才让大家在旁边的树荫下歇气。
终于能停下了,大家都四处找地方休息。
连平时出门特别注重仪态的小姐们,都顾不得地上有灰尘,一屁股坐下就瘫起了。
冼彦恒躺在板车上,依旧一动不动。
老夫人摸了摸他的额头,眼圈又红了。
嫂嫂们拉着老夫人坐下。
“母亲,你先好好休息,八弟身体底子好,会没事的。”大嫂宽慰道。
但她的话说出口,自己都不信。
冼彦恒如果在流放的路上挂了,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顾浅羽。
没有一纸休书,她终究会顶着寡妇的名头,如果真正遇到喜欢的人,她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这个时代,对寡妇太残忍了。
她和冼彦恒捆绑在一起,得救活他,而且她觉得冼家男儿个个为大允守护江山,不应该到头来落得个后继无人的凄凉下场。
救活他,大家好聚好散,她去游历,他重新娶妻,一别两宽。
远处有流水的声音传来,顾浅羽抬步顺着水流声走去。
不多久就看到一条小河,河水哗啦啦地向下游奔流而去。
河边有几株野生芋头,撑着团形叶子,一张张叶子吸饱了水分,长势喜人。
顾浅羽眉心一动,摘了几片大大的芋头叶子。
她脱下外面的一层纱衣,浸湿了水,准备等会儿去给冼彦恒清洗伤口。
纱衣浸湿也没多少水,她并不在意,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真正清洗伤口的是她空间里的酒精碘伏。
等她拿着几张团叶回去,官差正在发放午餐。
官差拿出的是黑面窝头,看样子入口粗砾硌牙。
众人看到中午的吃食就是这个,纷纷皱着眉头,露出了吃黄连般的表情。
以前自家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可能吃这个。
官差一人塞了一个黑面窝头,知道众人嫌弃:“想吃白面馒头的也行,一两银子一个。”
顾浅羽颠了颠黑面窝头,硬邦邦的,飞出去砸头上绝对能让人痛半晌。
她啃了一小口,硬梆梆的,刮拉舌头,嚼起来特别费劲。
心里啧了一声,她顺手将窝头揣进怀里。
她的空间有保鲜功能,牛奶面包,蔬菜水果有很多,她不准备亏待自己。
不过她不能凭空变出碗啊杯子啊什么的吧,那样的话,估计她会被当成妖怪。
她咨询了学习系统,知道这个时代被当成妖怪是会被烧死或者沉塘的。
她惜命得很。
度假就好好度假,可不能将小命玩脱了。
她将摘的野生芋头叶子放到一边,抬手就将自己浸了水的纱衣往冼彦恒脸上抹去。
“你干什么?”二嫂刘显菊拿着窝头站了起来,“刚才你一个人走了,现在你想对老八做什么?你不会想害他吧?”
冼老夫人和其他几位嫂嫂也望向她。
顾浅羽挥了一下手里的湿纱衣,露出浅浅的梨涡:“沾了水,帮他擦洗一下。”
三嫂拉了刘显菊坐下,后者有些嘴硬地说道:“她真有那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