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真够厚的。”有嫂嫂嘀咕道。
镇国公府的人齐了,马车往城外驶去。
马车外,几名官兵骑马押送。
车帘放下,车厢里光线暗了些。
冼老夫人低声道:“把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给老大媳妇,出门在外用钱的时候还多。”
窸窸窣窣一阵响。
“我今天本来要出去,身上带了一百银票。”
“我平时从不带这些在身上,只有身上的首饰。”
“我身上只有几十块碎银。”
“我只有这个镯子和头上的首饰。”
……
大家声音里都是满满的遗憾。
一大早,谁没事将银钱带在身上?
“王公公没有搜身,已经是开恩了。”冼老夫人蹙着眉,“去西北路途遥远,得省着用。”
“嗯。”大嫂林悦仙接过话题,“等到下一个城镇,我们将身上的衣服当了,买些粗布衣服穿。”
“对。”冼老夫人点点头,“首饰先收起来,后面换成钱。”
七个嫂嫂都将身上的银钱和首饰交出来了,连冼老夫人也将头上和手上的首饰交给了林悦仙。
顾浅羽取下头上的步摇,将耳环项链手串全部摘了下来。
她心里有点遗憾。
好可惜啊,没有看到自己戴着这些首饰的样子。
她将首饰递过去:“我也只有首饰。”
她本来想着今天和冼彦恒谈分道扬镳的事,现在冼彦恒获罪,她倒是不得不同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前世她是军医,参与的是星际间的战斗,镇国公府的男子全是镇守边关的将士,时空不同,职业有差异,目的却是大致相同,守护家园,为国家而战。
他们也算是跨越时空的同行。
同为军人才更能更理解这个职业,也更尊敬“军人”这两个字。
冼家出事了,真要撒手不管?
她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所有人都扭过头看她,车厢里光线有些暗,顾浅羽仍然看清了她们脸上的吃惊表情。
她淡然地伸着手,却没人接。
“不要拉倒。”顾浅羽也不是那种人家看不起,还要赶着贴上去的人。
她刚要收回手,冼老夫人伸手将首饰接过递给了林悦仙。
“恒儿媳妇,王公公那里,你可是问了恒儿的情况?”冼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几位嫂嫂听到冼老夫人的问话,都看着顾浅羽,竖着耳朵等着她的回答。
顾浅羽摇头据实回答:“不曾。”
冼彦恒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男丁,十五岁就撑起整个镇国公府,是府里所有人的支柱,几位嫂嫂对他的宠爱,绝不亚于对老夫人的尊敬。
嫂嫂们因为顾浅羽拿出首饰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在她摇头回答后,瞬间就消失不见,甚至还染上了几分愤怒。
“阿恒是你的夫君,你和王公公单独说了那么久的话,就没有想过问问他的情况?”二嫂刘显菊恨恨的说道,“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顾浅羽露出浅浅的梨涡,盯着她看,不明白她到底在生什么气:“老夫人都没有问到的问题,我问就有答案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谢谢你咧。”
“你···”刘显菊被她梗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一脸谄媚只是为了自己。
自私鬼。
刘显菊正想骂她两句,被一旁的三嫂拉住了。
顾浅羽是现代人,对于人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意识深入骨髓。
刚才在公公面前,时间紧迫,她一心只想救镇国公府的那些下人,不可能分心去想其他的。
所以,她没觉得自己没问冼彦恒的情况有什么大逆不道。
所以二嫂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马车很快出了西门,在城门外停下。
此时距离辰时三刻还有些时间。
一众女眷下了车。
她们还没有站稳,几辆马车疾驰而来。
其中一辆马车后面拖着个板车。
“冼家的,来领你们的人。”官兵跳下马车大声说道。
呼啦——
嫂嫂们挽着老夫人就往官兵那里走。
官兵解开板车和马车间系的绳子。
轰——
板车没有倚靠,一头扎向地面,上面的什么东西弹跳了一下顺着倾覆的板车慢慢往下滑。
顾浅羽也走过去。
滑下板车的是个男子,浑身血污,衣衫褴褛,头上的黑发混着血水一起粘在脸上。
“恒儿!”
“阿恒!”
老夫人和嫂嫂们扑过去。
“我的恒儿······”老夫人放声恸哭,却瞬间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顾浅羽一把抱住老夫人,顺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老夫人年岁大了,气极攻心,一口气堵在心口,晕了过去。
“老夫人!”顾浅羽出声唤道,伸出手指按到她的人中处。
正在为冼彦恒哭泣的嫂嫂们这才惊觉老夫人倒了。
顾浅羽见她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掐着人中的手没有松,出声道:“把小将军抬回板车上,扶着板车。”
“哦哦。”
嫂嫂们答应着,抬人的抬人,抬车的抬车,冼彦恒重新躺回了车上。
“呼——”
冼老夫人这口气顺了过来,一转头,发现自己倒在顾浅羽的臂弯里,对方的手指还没有从她人中处松开。
“恒儿媳妇···”老夫人出声道。
顾浅羽正专心看着那些人抬人,听到声音发现老夫人醒了,连忙松开了掐着人中的手指。
“老夫人,你可不能倒下,现在小将军这样的情况,你生气伤心都于事无补,你是冼家的主心骨,要保重啊。”她出声劝道。
“嗯。老身晓得。”冼老夫人挣扎着从顾浅羽臂弯里起身,重新走回板车前。
顾浅羽在后面虚扶着她。
如果再倒一位老人家,她怕她们坚持不到西北。
冼彦恒静静躺在板车上,从板车上滑落,又被重新放回板车,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顾浅羽看了看板车上的人,长条条的一只,站起来应该很高大,只是满脸的血污,完全看不出容颜,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凶恶的武夫。
素有杀神,战神之名,应该是面目狰狞的吧?
她趁其他人心神不宁,悄悄伸手搭了搭他的脉搏。
脉搏微弱,死气沉沉,急需治疗。
“官爷,能不能请个大夫帮忙瞧瞧病?”大嫂抹了一把泪,颤抖着声音向旁边的官兵恳请。
“辰时三刻快到了,恐怕没有时间让你们请大夫。”一旁的官兵说道,毫无表情。
顾浅羽看了看旁边的其他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均是一脸愁苦。
看来这次流放西北的,不单是冼家一家。
嘚嘚嘚——
从城门里飞奔来几匹马。
“阿菊!”一个黑衣男子骑在枣红马上,马一停稳他就从马上跳下来。
二嫂刘显菊瞬间红了眼眶:“大哥!”
“爹娘给你收拾了些衣物。”男子拿着一个包袱递过来。
“爹娘担心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男子眼眶也红了。
刘显菊接过包袱,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地面:“大哥,以后爹娘那边还请你多费心了,菊儿不孝……”
男子摸了摸她的头:“阿菊…保重,家里你别担心。”
“嗯。”刘显菊点点头,哽咽道。“大哥,谢谢……”
说话毒辣的二嫂,原来可以这样温柔。
顾浅羽原来的时代,新生儿一出生就由国家抚养,只从视频里和父母语音对话,所以亲情于她而言只是视频里两个不可触摸的形象。
二嫂和哥哥之间流露出的亲情让她感觉无比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