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堂门前,夜空宛如一块沉重黑幕,沉甸甸地压下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凛冽寒风如冰刀般呼啸,吹起楼上高悬的旗帜,猎猎作响,似为这即将落幕的血战,发出最后的哀鸣。
地面上血染青石,哀鸿遍地,伤者呻吟与残者呼喊交织,奏响一曲惨烈悲歌。
陈平倒在血泊中,那平凡无奇的面容此刻被鲜血沾染,显得格外狰狞,又透几分凄凉。他仰望星空,嘴角露出一抹笑,那笑在寒风中显得如此飘忽不定,是自嘲还是坦然,不得而知。
不知从何时起,他爱上了一个人。
陈平的平,是平凡的平,长相如同名字一样,把他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到,仿佛会消失。他本可一直平凡下去,生老病死,平平安安渡过余生,然而,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那是除妖堂外门弟子考核的日子,正值盛夏,烈日高悬,酷热难耐,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燥热,周围的树木被晒得无精打采,枝叶低垂,偶尔有几声蝉鸣,透着慵懒与无力。
陈平已连续两次名落孙山,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再落榜,怕今生于除妖堂无缘,不过,他无所谓,应试本是家里人逼迫导致,非他本愿,就算考不上也无关痛痒。
前来观战的人无一人看好他,堂口赌档上的红牌忘写他的名字,对此他并不在意,打算一如往昔,上场即认输,也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可天不遂人愿,让他见到了她。
她没有姓自称青衣,身姿挺拔如一把锋利的刀,样貌出众,无论走到哪都是人们心目中的焦点。
当时的她初出茅庐,炁只学了点皮毛,炼炁须从小打牢根基,半路出家的她且年岁已长,并非不行,但要付出比常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擂台上,她施展浑身解数,死不认输,陈平从未见过如此倔强的女人,腿脚骨折,头破血流,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长老叫她认输,她不听,劝她还有第二次机会,她视若罔闻,面对强大的对手,她视死如归将生死抛诸脑后,只为入除妖堂。
直到最后一刻,她凭借临阵突破战胜强敌,终得偿所愿。
所有人为她鼓掌,陈平也激动的鼓起掌,直到所有人散去,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阳光渐渐西斜,拉长了众人离去的背影,陈平却仿若未觉,痴痴地立在原地。
为了接近她,哪怕离得再近上一点点,从小炼炁且家学渊博的陈平,毫无悬念的三战告捷,顺利踏入除妖师之列。
至此,只要她在场,人群中总能找到他的身影,追随着她的脚步,他从外门弟子一路上披荆斩棘。
青衣修炼及其刻苦,出任务化作拼命三娘,无论寒冬酷暑,冬夜,大雪纷飞,她的身影在茫茫雪原中穿梭,宛如一抹倔强的寒梅;夏日,暴雨倾盆,她在泥泞中奋战,泥水溅满全身却从未停下脚步。陈平始终默默守护,把一切看在眼底,放在心里。
数年后,二人通过不懈努力,被誉为除妖堂中坚力量,青衣升任覆水堂主,陈平成为熔金堂主。
然而,他从未向她吐露过一丝心意,许是自卑,许是腼腆,或许是他太过平凡配不上她。
而今,他为了她挺身而出,哪怕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血在烧,在体内燃烧沸腾,陈平扶着门槛艰难起身,又一次挡在门前。
“不知死活,本座今日便成全了你,奔雷掌。”
韩天齐一声怒喝,运炁于掌,双掌势若雷霆,笔直向陈平胸前印下,澎湃掌力直透后背,陈平不受控倒飞出去,重重砸向大门,肋骨断裂气若游丝。
“谁还敢以下犯上,此人便是下场。”
韩天齐展雷霆手段杀鸡儆猴,姬长风与韩奇敢怒不敢言,熔金、覆水堂子弟咬碎牙龈却不敢越雷池一步,韩天齐阴冷的目光环伺全场,甚是满意,徒然他眉头一皱,心头一紧,快步走向鼻青脸肿的韩宗魁。
“宗魁,是谁伤了你,你二弟呢?”
“二叔,宗魁无用,没保护好二弟,宗盛死了,求二叔责罚。”
韩宗魁声泪俱下双膝跪倒在地,命人抬出韩宗盛的尸首,韩天齐难以置信的掀开白布,赫然大吃一惊,突觉双目发黑天旋地转,宗盛乃他独子三代单传,突闻噩耗猛地拎起宗魁衣领,大声质问。
“谁,是谁杀了他?”
“二叔别激动,杀死宗盛者乃徐子麟,不过他已命不长久。”
“管他命长命短,本座要千刀万剐了他,祭我儿在天之灵。”
韩天齐大声咆哮怒气冲天,双眼绯红一片,誓杀凶手以祭孩儿在天之灵,韩宗魁眼底闪过一抹狡狯,立即起身,安慰起因丧子之痛陷入癫狂的韩天齐。
“他在哪,执法堂何在,找出徐子麟,本座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执法堂一干子弟领命,徐子麟三字划破夜空,姬长风与韩奇彼此互望一眼,唉声叹息,他们深知韩天齐贵为执法堂大长老,性格怪癖,睚眦必报,独子惨死绝不会善罢甘休,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韩天齐老来得子,视如珍宝,从小娇生惯养一味放纵,长大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凭借韩氏宗族的威望与势力,成了新郑有名的恶霸,韩天齐不知管教约束,只知袒护遮掩,而今酿成苦果,非但不知错还要替儿报仇雪恨。
真是有其父必有此子。
西湖畔,花船上的人们噤若寒蝉,本是瞧个热闹,不想却见除妖堂你死我活的派系斗争,惨烈至极,尤其是熔金堂主命悬一线,生死不明,不过,论起堂主陈平不得不佩服,为了齐青儿能做到如此地步,蒙眼面对数倍之敌。
湖面在寒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却也透着几分清冷孤寂,似是在映衬着除妖堂门前的这场悲剧。
突然,水底升腾起汩汩气泡,定睛瞧去见有一物浮出水面,它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正是传说中的神龙,重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