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衡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不断地琢磨着刘玉给他的口谕里面的意思。
让我自己看着办?这可是一个巨大的难题啊。弥衡一开始是想不通的。
但后来弥衡却是想到了一点。自己的作风一直以来都是一根筋,帮理不帮亲,陛下这里头的意思就是说赵王这边是占据了巨大的道义,那么就让自己看着办了。
这样一来,弥衡心中就有数了。他在进入府衙之前就让人去调查了一下死者的相关资料,想来肯定有着很多证据的。
“主薄何在?将此案始末告诉本官。”弥衡摆好了架势怎么要好好地审理一下这个案子,让陛下满意了。
“回大人,今日午时,与洛阳城外二里之处,发生了一场血案,死者有六人,乃是胡莱、牛二、王甲、陈皮、杜仲、李伯,其中胡莱乃是另外五人的主人。血案发生后,几个良善百姓路过,于是报官。经过仵作检验得知,他们各自都被利刃击杀,身死之前都遭受到了殴打。”弥衡的主薄在弥衡回来之前就做好了相关的问话,这个时候就可以很快回答弥衡的提问。
洛阳府衙的办事效率奇高,弥衡很是满意,于是他对着胡明问道:“那么你们是何人?与此案有何关联?”
现在弥衡提问了,胡明就出来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乃是御史台编撰胡明。”
“原来是胡大人啊,失敬失敬。不知胡大人不在御史台好好办差,来我洛阳府衙何干?”弥衡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胡明不明所以,伤感地说道:“弥大人,胡莱正是下官的犬子。在下也是收到了家奴通知,才赶到了案发现场。可我的孩儿已经就不回来了。还请大人为下官做主,还我那死去的孩子一个公道。”
“家奴通知?胡大人是说,此案有知情人士?”弥衡的心中有点紧张,要是有活口,这事恐怕还要另外办理了。
“正是!”胡明正色说道:“此人乃是犬子的随从,当时他趁乱返回家中报信。如今正在大堂之上!”
此时的马丁很是忐忑地跪在了弥衡的面前,叩首说道:“小的马丁拜见大人。”
“原来你就是目击证人啊。那这样就好办了。”弥衡笑眯眯地看着马丁。
马丁心里很是疑惑,这弥大人怎么笑起来那么的奇怪啊。
“马丁,本官问你,今日是发生了何事?绝对不可有半点隐瞒!”弥衡淡淡地说道。
弥衡的问话,马丁之前就有了准备,于是说道:“回大人的话,今日小的几人跟着公子出来踏青,可是却出现一群歹人挡道,公子呵斥了他们几句,谁知他们却拿出了刀子,一言不合就开打。小的身子骨柔弱,就躲在了后面。当小的看到了公子被人捅了一剑之后就吓破了胆子,急忙飞快地回去报信了。正好遇到了我家老爷,小的就带着我家老爷到了案发地,谁知公子和几个兄弟都被杀死了。大人,您要为我家公子和兄弟们报仇啊。”
马丁说的话看似很不错,里面却是漏洞百出。马丁也不敢说实话啊,杀自己胡莱的是王爷,这年头皇亲贵族杀个人就如同杀只鸡一样。他可不能说实话,免得把自己的活路都给断了。
弥衡自然看出来这厮是在说谎,除了有仇和为非作歹之徒,谁会吃饱了撑着挡住别人的道理。只不过这样一来,弥衡就能够将此事给混弄过去了。
“那你可记得行凶者的面目?是何年纪?何处口音?身高几何?”弥衡继续问道。
“凶手五大三粗的,面目磕碜,至于口音、身高,小的就不知道了。”马丁吱吱语语地说道。
胡明大惊,之前马丁可是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要是死了,胡莱就没有机会报仇了,可见马丁是知道是谁杀了胡莱的,怎么到了这里就不敢说出来呢?
弥衡装作很为难地说道:“按照你这种说法,别说本官了,就算是整个天下都没有一个人可以找出凶手啊。”
“狗奴才,你之前不是说自己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么?现在却这样说!”胡明气得两眼冒火光了。
马丁有苦说不出啊,这个地方说出凶手是谁是没有用的。马丁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混混,可是也知道皇家要杀人,根本就不用什么理由。自己要是说了出去,这小命肯定不保,而胡家也会遭遇灭顶之灾。马丁虽说是流氓无赖,但这些年吃用都是胡家的,总要留点后路给胡家。
祢衡对这个马丁有了一丝的赞赏。以他的经验,不难看出马丁说这些话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此人知道真正的凶手就是赵王。
因为是自己的儿子胡莱被杀了,胡明的脑子都是要找一个公道,于是说道:“大人,案发之地四周都有百姓,他们一定见过那个真凶的。只要大人将所有的百姓都抓起来,严刑拷问之下,一定知道何人为凶手的。”
“胡大人,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吧。要把百姓都给抓起来,亏你说得出来!”祢衡很是不满地说道:“本官向来爱民如子,怎么能够因为你一句话而将无辜的百姓给抓起来,还严刑拷问?本官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多做几年呢!”
胡明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办法被祢衡给否决了,他也是很不满的,冷冷地说道:“祢大人,家父乃是前司徒、太傅,我胡家几代人都为朝廷效忠。现在我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你却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坐等凶手逍遥法外,本官要到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祢衡笑了,这家伙的脑袋估计是坏掉了,居然要向陛下告状,殊不知陛下的儿子赵王就是杀你儿子的真凶啊。祢衡真的很想说一句请便的。只不过刘玉让祢衡处理此事,祢衡就处理得完美,让人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祢衡的脸色变得柔和,说道:“胡大人,你的心情,本官是理解的。你说的也有理由,但是为了抓住凶手而百姓全部给抓起来。要是陛下得知此事,你我的官位可就悬了。本官倒是无所谓,可胡大人你一家的名声可就完了。万一被有心人给利用了,那么恕在下说一句难听的话,到时候胡大人可能会后悔了。”
祢衡的话是十分简单,你要这么做,后果自己去承担去,本官可不会给担责任的。
胡明眼珠子一缩,自己倒是忘记了这一点。胡家现在是算没落了,以前得罪的人可是不少的,自己平时很是低调才没有引起他人的反感。若是这次贸然行动,可能就会被有心人给注意到了。祢衡这小子看起来是直性子,可能在官场上混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啊,没点心机是不能在官场上呆着的。胡明能够肯定祢衡一定是打着要推卸责任的心思在说话,之前说的那么漂亮的话都是掩饰而已。
胡明不会给祢衡这样的机会,他可是人老成精的存在,算计他是不可能的。
“祢大人,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破案?”胡明说道。
祢衡则是笑道:“这事如此复杂,当然是要细细的调查取证了。本官向来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的。”
“复杂?这还复杂。祢大人,这就是一场凶杀案,还要什么调查取证!”胡明的忍耐都快到极限了。
“要是其他人,本官自然不用这么麻烦。可若是令公子的话,本官就不得不仔细一些了。”祢衡不以为然地说道。
胡明大怒道:“祢衡,你如此这般的搅和,看来你是不想查清楚了。枉你被世人称为贤明之官,看来也不过如此!”
祢衡生气地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怒道:“胡明,你居然敢直呼本官名讳。本官可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胡明一愣,祢衡的官职比他的大,自己直呼他的名讳是有点不应该。
胡明被祢衡这么一吓,还真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祢衡对着自己的主簿一伸手,主簿马上就把一份书简给递了过来。这份书简就是祢衡让人去调查胡莱的相关资料。其实也不能说是祢衡派人去调查的,而是李贵给祢衡送来的,就是给祢衡拿来用的。这份书简刚刚才送到这里,祢衡也是不断地和胡明胡扯,让其分神,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大堂之中。
“胡大人,你可知道这份书简里面有些什么东西?”祢衡玩味地说道。
胡明压根就不知道祢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接说道:“祢大人,你有话就直说!”
祢衡打开书简,然后说道:“这份书简里面记载了令公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胡大人,你希望本官一一念出来么?”
胡明冷汗当场就流下来了,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得很。祢衡真够狠的,只要拿出这份书简,胡莱就算是不死,祢衡也会依照律法将胡莱给斩杀的。
祢衡轻笑道:“看来胡大人心里十分清楚了。这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令公子仗着你们胡家的势力为非作歹,本官要是早知道的话,可能就不用凶手去动手了,本官就让他在菜市场断头台上走一遭!”
胡明的脑子可没有那么迟钝,他当场就辩驳说道:“祢大人,犬子犯法自然有大汉律例整治,可犬子现在却被人杀死。这是两回事!根本不能混之一谈。”
祢衡叹了一口气,这个胡明真的精明啊,自己用了这么多的手段还是没有办法说服他放弃此事,看来他要加把活了。
“胡大人所言甚是。本官拿出这份东西的原因并不是说要不处理此案。令公子所作所为,已经天怒人怨。仇家多如牛毛。这里面所有的当事者都可能是凶手。胡大人,这涉及实在太广了。本官做事向来有分寸,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复杂?”
是的,足够复杂的。胡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要杀死他的人成百上千了,里面每一个都是疑凶。
祢衡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暂时稳住胡明。出了命案,祢衡作为洛阳令是责无旁贷的,他必须要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
祢衡这是变相地告诉胡明,这案子,本官是会去破的,可是里面那么多嫌疑人,调查清楚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的,这一时半会是无法查清楚的。
这个时候,胡明算是被祢衡给说服了,于是说道:“祢大人心思慎密,下官佩服。只希望祢大人一定要给犬子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本官向来说做事讲究以德服人,要不然世人怎么会夸赞本官呢?胡大人,本官现在特批你带着令公子的遗体回去安葬,快点入土为安。”祢衡说了一句很是人道的话。
胡明的眼泪都要留下来了,老来丧子,这种悲痛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多谢!”胡明拱手说道。
祢衡看了一眼马丁,脸上神秘一笑,再次说道:“此人乃是此案的重要人证,还请胡大人交给本官,本官也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尽快破案。”
“祢大人何须多言,下官怎么可能不会答应呢?”胡明心里很是感激,看来自己刚才是误会祢衡,他是真的有心为自己的取得公道的。
“那就多些胡大人成全了。”祢衡很是感激地说道。
胡明拱手一礼,带着自己的仆人,还有儿子胡莱的尸体往家中而去了。
马丁是微微发抖,大人物之间的话,他根本就插不进嘴。如今自己被留了下来,下场是如何,他都不知道了。
只是马丁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他不知道洛阳令大人会对他怎么样,自己还是老实点好,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马丁觉得自己留下来是有一条活路的,要是跟着胡明回去,胡明悲伤之下一定会责怪自己的,同时还会把自己企图偷窃本家钱财而逃走的事情加在一起,这样一来,自己就真的会被胡明给活活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