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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伴雁翔,霞蔚恋斜阳,黄昏。
宿舍里。
上杉秋月认真的学着苏泽做饭时,切细小萝卜丝的模样。
小心翼翼的对砧板上的萝卜下刀,每一刀都切得十分缓慢,像是制造航天火箭的燃料雕刻师那样将萝卜精雕细琢。
很快,她就获得了一大碗精致的……萝卜丁。
小憨憨有些懵,她记得苏泽是这样切来着,然后就得到了一大碗好看的萝卜丝!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饭,苏泽说过,让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苏泽像是带着光来迎接她的神明突兀的闯入了她黑暗的世界;牵着她的手离开了黑暗,来到了拥有黑暗与光明轮转的真实世界。
她永远信赖苏泽,永远听他的话。
既然苏泽想让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她就照做了,她开始学习生活。
这是她和苏泽分开的第四天傍晚,和姐姐与梦星瑶吃喝睡觉三天后,到了今天,她拒绝了姐姐和梦星瑶的帮忙,并表示自己要试着独立生活,照顾自己。
梦星瑶很是认真的考虑,并认同了女孩要独立的想法。
世界并不温柔,相反它很残酷,上杉秋月不可能一直在众人的庇护下成长。
她要拥有能保护自己的能力,能独自生活的能力,也是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耳濡目染了姐姐的生活方式,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就学着给自己做饭。
小憨憨想着苏泽以前在厨房里的操作,她蹑手蹑脚的打开煤气罐。
一束火焰伴着炽响腾起,将她吓得连连后退,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的确把她吓得不轻,有些惊魂未定的瞧了片刻那在锅底化作圆形燃烧的火焰,抿了抿嘴,站起身。
将萝卜丁撒进锅里,刺啦刺啦,萝卜丁铺在锅里,在里面不断爆开,之所以炸开是因为……她没有放油。
上杉秋月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抿着嘴,嗅着升腾的烧糊味,脸上有些茫然。
而后她又学着苏泽的模样,认真的翻炒着锅里的萝卜丁,然后才是加油,放盐,料酒……
最终,酒红长发小巫女,认真的注视着一大碗炒得漆黑,实在难以辨认是何物的东西,心中升起浓浓的郁闷。
她叹了口气,至少……做出来了,至少……自己能做饭了,至少……能吃……吧。
把这些萝卜丁装进碗里,她仿佛是唐生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取得了真经。
只不过这真经像是从哥布林手里救下的女骑士一样乌漆麻黑的。
将一大碗漆黑的食物端上桌,落地窗外的太阳在坠落,天上飘过的云像是火烧过一样。
黄昏的斜阳从落地窗灌入客厅,让客厅的一片区域变成橘色光的海洋。
酒红长发的小巫女就这样光着脚丫,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坐在光海里,光把小巫女一半的身体都隐藏在阴影中。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被酱油和炒得过久变得漆黑且焦烂的萝卜丁,忍着令人作呕的糊味,闭上眼睛,狠狠吃了一口!
她愣了好久好久,又苦又冲的味道直冲鼻腔,难吃得很!但她没有吐掉。
含着黑乎乎萝卜丁的嘴巴微张,粉嫩的唇瓣也染上了一点黑色,窗外的落叶被风卷得徐徐而下。
上杉秋月的嘴动了动,极具艰难的将萝卜丁咽下,然后把头埋下,又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萝卜丁,刺鼻的气味让人想要敬而远之,但她却是认真的一口一口,将萝卜丁吃掉……
“粒粒皆辛苦……”苏泽捡起地上,小憨憨不小心洒出碗里的几团米饭,没有任何嫌弃的将米饭放进嘴里,吃了下去,他温柔的摸了摸有些呆滞的小憨憨脑袋,“粮食不能浪费,吃饭的时候要小心,别把粮食弄掉了。”
“脏!”上杉秋月光着脚踩在沙发上,站起身,扒开苏泽的嘴,想要将苏泽嘴里的米饭弄出来!
苏泽哭笑不得的将她公主抱抱起,放回沙发上,他微笑着,虽然在微笑,但眼中隐隐露出些许苦涩,“不脏……能让人活下来的,都不脏……”
苏泽眼中似有回忆之色,有些苦涩的干笑了下,然后尽量保持笑容说道,“你知道吗?在那个爷爷没出现之前,不管是沾了灰尘还是泥土,只要能吃的,在那时候,都不算脏。”
他回忆的神色微微触动,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看向有些茫然、呆滞的小憨憨,苏泽欲言又止,坐在她旁边,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容温柔:
“要做一个爱惜粮食的小憨憨。”
“不过现在社会也进步了,粮食……不会再缺乏了,当年的一幕也不会重演,所以掉地上的食物没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不捡起来吃,但我希望,你能在最大的程度上,学会珍惜粮食,至少以后吃饭要认真,别再那么调皮把饭弄到地上了。”
苏泽的话在她脑海响起。
或许只有经历战争,才能懂得和平的来之不易,或许只有经历饥荒,才能懂得‘民以食为天’这句话蕴含的巨大能量。
从那以后,小憨憨吃饭很是认真,每一口吃得都小心翼翼,害怕粮食会不小心掉出来。
吃着吃着,几滴眼泪就落进了碗里,她开始干呕,真的很难吃啊。
但她仍旧没停下干饭的动作,风卷残云的将萝卜丁塞进嘴里,然后囫跄吞枣的咽下。
看来还真得需要姐姐的帮忙,向她学习做饭。
小憨憨吃完后,长长呼了口气,只觉得胃里一阵的闷和难受,好似这漆黑的萝卜丁在肚子里发酵了一样!
小憨憨的粉嫩的嘴唇上有着漆黑印记,她舔了舔嘴唇,印记就淡了一些。
上杉秋月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眼睛逐渐涌上眼泪,顺着吃饭时,前面眼泪开拓出的泪痕徐徐流下。
她把双腿曲起,把头埋进膝盖里蜷缩起来,太阳在窗外已经坠落大半,夕阳射进来时,只够将客厅上半部分照亮,也只照亮了小憨憨的上半身。
这是和苏泽分开的第四天,那个白发男孩温柔的笑脸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为什么那个男孩还没有回来啊……眼泪滴滴落下……她想苏泽了。
即使苏泽跟她说,想到他时别难过,可女孩一想到男孩,心里总是恐惧与落寞;恐惧苏泽再也不回来了,落寞苏泽不在她的身边。
她真的很难离开那个跟光一样温暖的男孩啊……
如果现在男孩出现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给予男孩一个大大的拥抱吧……男孩是她的宝贝,全世界独一份的大宝贝。
想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是啊,男孩是她的宝贝,那个温柔、阳光、爱惜粮食的男孩是属于她的呢……
可是,那个在月光下和自己订下婚约的男孩,现在可不在自己身边呀……
很大很大的客厅里,却空荡荡得令人感到害怕,这里只住着一个蜷缩在沙发上,默默流泪的女孩。
客厅的地面昏暗。
直至夕阳全部落下,客厅里也再没亮起灯光。
漆黑的天空没有星星,难以照亮客厅里的昏暗。
起风了,吹动拉开的两侧窗帘和投下的影子轻轻晃动,也吹动蜷缩在沙发上,似乎因为缺乏安全感而感到恐惧,搂着膝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却睡得很沉的女孩的酒红色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