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到晚上的“忆苦思甜”大会,村大队经过研究决定,提前一个小时收工,五点来钟,大家就都从田里回来,往大队交了农具,回家准备了。
其实也没啥可准备的。到时吃好晚饭,穿整齐点,带把蒲扇和小板凳就够了,大队会议室太小,大会就会在办公楼门前的大空地上举行。
释小北特意让小莲提早做饭,等到释峰、三婶和大姑从田里劳动回来时,饭差不多已经做好了,洗洗手和脸,就能上桌吃饭。
三婶婆婆也有使命感,下午就洗了澡,穿了一身释峰给她买的新衣服,花白的头发也梳挺顺了,用发髻扎了起来。
加上她本来就身体好,眼不花,耳不背,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
叶晓静来晚了点,释小北以为她没来了,正想叫张三去叫。
结果饭吃到一半,才姗姗来迟。
“来来,叶大小姐,你可真大架子啊,我差点就派人来请你了。”
释小北倒不是生气,就是调侃调侃她。
时间是足够的。
“不好意思,帮大队布置了一下会场,所以就来迟了。你们,平常的晚饭也没这么早嘛!”
确实不能怪她迟到,释小北笑笑说:“洗洗手,快坐下吃饭吧!”
释小北吃了一碗半的饭,就吃饱了,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
几个小孩,在院门口逗着旺财。
三婶奶奶也吃完了,坐在那边看着孩子们和小狗玩耍。
叶晓静扒拉了一碗饭,就听到大队那边方向的高音喇叭传来了革命歌曲的声音,也差不多要动身了。
“走吧!”叶晓静说,这个时候,大家都等着呢,小莲碗也没洗,准备留到晚上了。
“怎么,吃饱了?再吃一碗啊,减肥啊?”释小北笑着。
“走走走,吃饱了。”叶晓静就差撸起衣服给他看圆滚滚的肚子了。
大家都整装待发,释峰和三婶关好门窗,也出来了。
大队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歌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
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释小北一家,浩浩荡荡地来到村大队办公楼外面。
大队的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显眼处有各种彩纸标语,院门口布置了一排桌椅,算是简单的主席台,后面挂着彩旗和横幅,横幅上写着大大的“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一排字。
大队村支书周挺,队长叶青山,会计李诞,妇女主任王冬梅,计分员小周,民兵营长崔卫国,每个人的胳膊上都会套着红袖标,身上别着主席像章,手里拿着一本红宝书。
他们在做着最后的检查,安排大家按队列坐好。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傍晚6点左右,太阳式微,但还是比较热,大家都扇着扇子。
时间差不多了。
楼顶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不忘阶级苦》的歌:
红色的经典,亲切的回响
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
千头万绪涌上了我的心
止不住的辛酸泪挂在胸
……
地主逼债好像那活阎王
可怜我的爹爹把命丧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世世代代不忘本
永远跟着党闹干革命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
全村六七百人,基本上都到了,满满当当的,都挤到空地外面的乡道那边了。
释小北家来得早,占了前排的好位置,带了几条长凳,小孩子就坐小板凳。
叶青山看着村民们都到了,时间也到了,就让大队干部们,还有民兵,从大队里面抬出6大箩筐的窝窝头,分发给大家,每人一个。
窝窝头是由野菜和谷糠,加一些玉米面粉做的,让大家吃下这样一顿“忆苦思甜饭”。
没来得及吃饭,或者晚饭没吃饱的,现场就吃了,一些人不舍得吃,揣进了裤兜留着带回家。
大队村支书周挺站在主席台,先是念了一段最高指示,传达国家社会新动向,又带头让大家喊了一阵革命口号。
周挺语重深长地说:“同志们,为了响应列宁同志‘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的口号,我们今天在这里召开着‘忆苦思甜’大会。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回忆旧社会的艰难苦痛,感叹新时代的幸福。充分认清万恶的旧社会,牢记剥削阶级的压榨,牢记他们奴役人民的罪恶,让大家回顾和体验旧社会劳动人民的痛苦生活,从而激发大家对新社会的爱,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能进一步擦亮双眼,提高自己的思想觉悟,站稳立场!”
“从某种层面上,忆苦思甜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有着深层的意义。我们永远也不能忘记历史,不能忘记当年的苦痛,应该饮水思源,不断感恩,不断奋斗!”
周挺话音刚落,由大队干部带头,整个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今天,我们请来了几个插队来的知识青年做见证,主讲人是咱村里秀英(三婶)的婆婆,现在是咱们村建设积极分子释小北同志的奶奶,大家欢迎她上台!”
周挺鼓着掌,大家也鼓起掌来。
释小北扶着奶奶,走上主席台。
三婶婆婆虽然通情达理,但也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何况她现在是主讲人,大家都盯着她看,心里未免有些彷徨。
上去的时候,被凹凸不平的空地上石头绊到,趔趄一下,差点摔倒,还好有释小北在旁边扶着。
走到主席台,释小北正要下去人群,三婶婆婆叫住了他,让他在旁边助助威。
周挺看到,知道三婶婆婆可能会有些紧张,就朝着释小北点了点头。
为了今晚上的“忆苦思甜”大会,三婶婆婆还是在脑中过了过以前的经历,之前她那么轻松跟释小北说,也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释小北朝三婶婆婆点了点头,三婶婆婆也点了下头,开始了她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