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溟正在全神贯注地翻看着温翼的地图,这上面标注的十分详细,诸如山地河流,以及地方的地名;同时还以换算的方式将路程计算写下,保存的非常干净整洁,和温翼的邋里邋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像是艺术生一样,别看他表面上放荡不羁爱自由,可一旦作画的时候,能够将细节抠到极致。
戴常看着温翼那精细的不能再精细的地图,在看了眼手中那脏兮兮而且还空空洞洞的地图,瞬间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涌上心头,和人家这样一比,他手中的地图就是个弟弟,但同时他眼中也闪现出一丝警惕。
或许是自尊心作祟,也可能是小心使然,戴常指着温翼的地图道:“朝廷明文规定!非本地小吏官署!擅自刻画地图乃是杀头之罪!”
“哼!”面对戴常最后的倔强,温翼淡然一笑,看向戴常道:“我既然选择来到这边,你觉得我还会在乎朝廷的想法吗?都是一员大将了,没事多读读书,别老是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温先生!你这个解释并不足以说服我们?若是今日你不能说出个明白,我只能将你当做朝廷的摊子给处死了!”戴常说完,拔出腰间的宝剑,眼神冷漠的盯着温翼,但凡他不爱说个明白,今日他必然会人头落地。
没办法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敏感了,朝廷的猫鼠卫遍布大江南北,白巾军中就有很多的暗桩,当时负责处理这项事务的便是戴常。
眼前的地图并非一人之力可为,而且温翼又是文人榜上之人;这样的人物怎么甘心投靠陆溟。最为致命的便是温翼是他戴常推荐过来的人,若是出了事情,自己少不了要担待责任;所以做事情要做个明白,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不要小看天下人!”温翼眼神淡漠地看向戴常,而后背着手看着屋檐外飘落的积雪和通风的窗户,不由得嘲讽道:“你们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就这凄凉的景象?”
“你.......”戴常顿时有些恼火,对此温翼不以为意,背着手看向苍天道:“我想要的是名震天下,让那些个世家公子们看看,他们的才学不过是火烛之光,我才是真正的皓月!”
“戴常,莫要怀疑先生!”陆溟这个时节也是插上一句,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锋利的宝剑,要将温翼看穿一样;他想要称霸天下,但同时这条路上如履薄冰,现在的自己真是需要一个智囊来化解危机,即便这人是乾朝派来的探子,那他也忍了。用人不能太较真,但是他必须小心一些;这便是帝王之道。
温翼看着打着圆场的陆溟,随后开口言语道:“天王!你可曾听过一句谣言,叫做上品无寒门,下品无贵族吗?”
“何意?”陆溟是个庄稼汉出身,只认识几个大字,这还是被吴昊要求学的,要不然他也只是个舞刀弄枪的庄稼汉罢了。
乾朝的身份制度从低到高依次排序下来,分别是奴隶、商人、百姓、寒门、世家、贵族、王侯。上品指的是最后三者,他们掌握着乾朝大量的财富,享受着物资和精神层面上面的满足,而寒门是属于百姓的一支,他们或是指落魄的贵族和拥有学识的贫苦百姓。
所以不要小看寒门,用一句话打个比方,他们是在那个吃不饱饭的时代,不但能吃饱穿暖还能有钱读书,可见家底也是十分丰厚的,只不过是没有上升的空间。
“这句话的本质意思就是说人生下来就要认命,登上朝堂的没有寒门,下面也没有贵族,凡事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拎不清;
我温翼就是个寒门,任凭我才华如何厉害,但是我终究登不上那座金碧辉煌的高楼,我只能远远的站在山脚下,看着山上人的指点江山,我只能沦为那些人的绿叶,成为他们的陪衬。
凭什么他们生下来就能享受到这些待遇,我苦苦哀求的珍品古卷,在他们眼中只是厌烦至极的糟粕,我智绝天下,可是我的排名只能末尾,我不服!
既然有人搭建了这不公平的山峰,那我就挖了这山,重新制定规则;既然这天不公,那我就要掀开这天,既然这桌子上的棋手下的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掀了这棋盘,再重下一盘。
我相信烈火之下必逢春,阴云必有见日时!”温翼眼神疯狂的看着陆溟,那双三角眼中的贪婪和渴望之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那矮矬的身形仿佛有一种魔力一般,那种言语和信仰,让许多和他感同身受的人一往无前,为了他希望的时代而拼搏奋斗。
温翼笑着看向陆溟道:“我原来不叫温翼,我叫温长宁;但是我讨厌自己的这个名字;长宁,永远的宁静。
这不是我的希望,我要性如烈火,席卷天下,就像是瘟疫一样,让人避恐不及,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而后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万物逢春,天下复苏,牺我一人而利天下,这就是我温翼的抱负,也是我选择的结果,陆天王你就是席卷天下的大火!我此来也是为助你一臂之力”
陆溟看着有些癫狂的温翼,冲着对面的戴常摇头,这家伙才渐渐松开放在腰间的兵刃,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眼角的余光不时看着地图。
陆溟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清了清嗓子看向温翼道:“先生!请继续赐教!”
陈友谅此人有不臣之心,如今他的兵马在北边布防,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想要以此后勤拖垮天王,而天王又迫切想要一战定乾坤,这才使得我军被动。
此刻陈友谅大军在对面安营扎寨,平日里定然不会主动出战,天王只需要派遣一名机灵敏锐之人镇守南野,自己则是率领兵马拿下整个建安,以图来人;
眼下的建安城地广人稀,陈友谅兵马也并不是十分充足,无法大面积布置防线,只能依靠各地郡守自行组织安排,建安郡的郡守麦禾是个买官的庸碌之人。
可以从他着手,只要撕开口子,最多半月建安便可落入天王手中,而后把手守门户,以待天下变动!”
陆溟听罢,看着眼前的地图,心中开始不断谋划,好半晌陆溟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在看向温翼道:“我军中还缺少一位军师,不知道先生可能辅佐于我!”
“温翼辅佐的是开国大帝,绝非一代天王!”温翼话语中意有所指,陆溟听完,心中顿时明了,看向温翼道:“我自当不再用天王封号!但是温先生以为我当如何?”
“扬州本为吴越之地,您不妨称呼为自己建安公!广纳天下英杰!推翻暴政!建立盛世王朝!”温翼声音仿佛带有一种魔力,让陆溟听得心旷神怡,思量一二后冲着身侧的戴常道:“按照先生之言,往后我自称为建安公!”
“这只是其一,眼下真正需要建安公解决的是寻找读书之人,让他们帮助您修建名册和处理政务,单是依靠大王你自己是不行的,人力有时尽啊!”温翼说到此处,眼中满是凝重道。
“我身边都是一些粗鲁汉子,不知道先生可有人推荐一二!”陆溟现在也学着吴昊的模样开始礼贤下士,没办法,有时候的这些礼节是不可避免的。
“我有一友人,名曰倪犇,为人诚恳老实,学富五车,精通算数,可为一用;还有一学生,名曰曹龟,虽然笨拙,但是勤勉肯干,可为天王助力!”温翼眼见陆溟问了起来,直接将身边两个还算可用的人才推荐给了陆溟。
陆溟一听,看向身侧的戴常道:“速速去请二位先生!切记不可伤了他们!”
“诺!”戴常得令,拱手回应,随后便是亲自前往,按照温翼给的路线,这两人目前曹龟跟随在温翼身侧,十分好找,反倒是这个倪犇不在扬州地界,戴常之人派人将温翼的书信叫人递送了过去。
此后,陆溟沐浴更衣斋戒七日,而后于南野城外祭天,杀猪宰羊犒赏三军,自立为建安公,随后封温翼为军师,曹龟为钱粮主簿,戴常为执法将军,颁布数十条军法,且全是全杀令,但凡触碰之人必杀之,
而后为了争取时间,陆溟当天夜晚发兵东进,八虎将留下索并甲镇守南野;而后陆溟率领大军突袭建安城,首战即决战,陆溟一马当先直接斩杀了建安都尉李威,而后兵马长驱直入,杀敌万余人,建安郡守麦禾眼见大势已去,最终投降陆溟。
而今的陆溟也学着陈镇的行为,开始招收降将;再加上这个麦禾是个识字的,自己手下认识字的不多,这家伙留下,刚好可以分担一下曹龟与温翼的压力。
在招降了麦禾后,在他的帮助下,陆溟打开囚牢征集囚犯,武装兵马得甲士一万,同时陆溟积极募兵和招纳流民,温翼也着手安排明年的春耕事宜。
因为建安地广人稀,百姓极为缺少,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和提供充足的粮草,这些人分为两班,半月一军耕种田地,另外一军加强训练,可谓是轮轴转。
此刻陆溟已经拥兵六万多人,且都是精锐彪悍之人;因为天寒地冻,陆溟直接让麾下的士兵开垦荒地,准备明年的春耕事宜;同时陆溟也在积极招纳能臣猛将,准备北上打破和陈友谅对峙的局面。
此刻陈友谅也是察觉到压力,开始在南方布置防线,同时积极募兵和招收败退的士卒;扬州城内更是有许多世家为了防止叛军北上祸乱家小,陈友谅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只是短短几天的,陈友谅兵马扩充两万,已经达到了五万之众,目前和陆溟呈现分庭抗礼的局面,两者就南北对峙。
陆溟想着积极发展后勤和为麾下的士兵打造武器盔甲,不敢贸然北上;陈友谅却是为了压榨那些世家不断索取钱财,两者就这样僵持着,但真正打得火热的还是夏侯信和丁亥。
当然扬州的形势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友好,身为汉高祖的刘邦此刻也在审时度势,他似乎和陈友谅有所勾结,没事就带领人马去骚扰打劫那些世家。
陈友谅也是乐呵呵的去剿匪,两者一来一回彼此间都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谁也不找谁的麻烦,你象征性的劫掠一点,他象征性的讨伐一下,只将扬州的世家折腾的受不了;许多世家直接放弃了原本的土地,举族搬迁,对此也是合了陈友谅的意思,直接将那些无主之地开发为军田,学着陈镇的手段开始耕种粮草,不臣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天下的局势愈发的云谲波诡,各种各样的人才层出不穷,人杰、枭雄、猛将、侠客、帝王、叛贼、大将纷纷崭露头角,现在的大乾就像是煮沸的铁锅,不断有人物冒出,就像是那句话一样,乾坤养一气,天地人杰出,乱世纷争起,满堂皆英雄。
随着乐家和萧家人洛阳已经过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洛阳的天气越来越冷,这两家的心情却是愈发的急躁了,因为事情耽搁的太久,家族就越危险,此刻家中已经传送了好几封书信,都是说扬州的局势如何困难,但是他们根本见不到乾玄宗的面啊。
原本还想着和太子接触接触,但是太子自从被封禁在太子府内就没出来过,除了有人时常往里面送些吃的,几乎见不到面。
原本还和他们见过几次面的丞相司马由,现在也以公务繁忙将他们打发了;此刻的他们已经吃了好几个闭门羹了,两家面色都有些焦灼,显然时间拖得越长,对于他们而言越是不利。
陈镇坐在凉亭中,看着天地白雪,以及雪地中的青松,宁越身子上说不出的松快,但是人有些困顿和疲乏了,此刻张均一路小跑过来,手中拿着竹筒递给陈镇,神色凝重道:“殿下!这是扬州的密函!”